第十八章 朦胧(1/2)
江畔凉风习习,撩人心弦。
邢羽与苏雅并肩走在喧闹的集市上,低着头,互不言语。集市上的叫卖声此时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灯火通明的街上,行人们匆匆走过,背影寥落。
邢羽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他想起自己在阳台上默默观望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温暖。
“花朝节那天,你去给知府他们弹琴了么?我在楼上听到琴音从江中响起,那么好听的琴音,我想一定是你吧?”
“公子见笑了。”苏雅贝齿微露,含蓄一笑,“奴婢虽然谈过几年琴,但却从没想到能为知府大人弹琴,那天是知府大人抬举,遣人将奴婢叫去,奏了一曲。”
“想必你一定没有让他失望。”邢羽小心翼翼的称赞道。
苏雅闻言笑了笑,微微摇头,“知府大人还算满意,家师事后也没有指责我,应该还算弹得不错。”
“你有师父?”邢羽惊讶的问道。
“是的。”苏雅点了点头,巧笑着补充道,“是一名老乐师,公子或许也认识。”
邢羽闻言一愣,他不怎么了解乐器,也不会弹琴,邢干倒是曾乘兴弹过几曲,不过也难称动听。
邢羽仔细斟酌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笑着问道:“莫不是吴国遗老,程正兴程大人?”
“公子当真博学,家师确实是程正兴大人。”苏雅轻笑着点了点头。
“程大人还在扬州?”邢羽皱了皱眉。
他知道程正兴还是得益于秦立,秦立喜好丝竹,曾在扬州城求访过程正兴,但却没有任何收获。
程正兴生于大魏太武帝时期,到今天早已八十高龄,昔日吴国尚存之时,程正兴是吴国琴师,备受江南一带的学子推崇,他不仅是琴师,还是帝师,不过不是末代吴王荀钰的帝师,而是荀钰的父王,吴王阖闾的帝师。
荀钰乃是吴王九子,在自己的长兄遭到大楚囚禁后继承王位,但最终,素有盛名的他也没能阻挡大魏的铁骑。
大魏铁骑破入扬州之时,荀钰与自己的王后以及女儿一起吞下毒药自尽。
到如今,吴国的宫殿早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那片废墟就在扬州城北,距离文庙不远的地方。
高宗时的大诗人李太白,在被贬谪江南道时曾写诗哀叹吴国王宫荒废后的衰败景色,一句“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引得一众吴国遗老尽是泪流满面,投河自尽。
而如今,大诗人早已成为黄土下的尘埃,吴宫废墟中的花草却犹自兴茂,吴国公每年都会带着子女,前去凭吊。
现任的吴国公是当年率领吴国臣子投诚的吴国贵族,是吴王荀钰的末弟,如今业已有近六十岁,前几日还曾传出消息,说是国公抱恙,连春日朝见皇帝的行程都取消了。
“你也是吴国旧日臣僚的后人么?”邢羽忽然想起,程正兴在投诚大魏后,几乎从未收过弟子,顶多只是指导而已,收徒对他来说已经是罪孽,他的三名弟子在为吴王荀钰弹琴之后痛饮毒酒而亡。
自那之后,程正兴甚至都不再弹琴。
吴国覆灭二十多年,程正兴只在当今圣上继位那年北上长安,为皇帝弹琴。
自长安归来后,程正兴便闭庐不出,少有消息传到外面。
前几年还才曾有传言,说是他已经驾鹤西去,但每年,皇帝都会亲手为他制作桂花糕,并差人送来。这打消了扬州城内众人的疑惑,使他们知道,老琴师还好好的活在扬州的一个角落里。
苏雅摇了摇头,“奴婢只是一个民女,父母死在了十几年前的动乱中,碰巧遇上程老,被他收养,抚养长大。”
她微微眯着眼,望着眼前波光淼淼的江河,心里想着的却是那日渐衰老,思念着大吴的老师。
“抱歉。”邢羽微微弯腰,叹了口气。
“公子不用介意。”苏雅摇了摇头,她抬手指向前方,江中的船舫微微摇晃,江畔连绵的灯火在夜色之中闪耀不息,时而遥远行人的呼喊声传到邢羽耳畔,缥缈的仿佛一声叹息。
“公子,您知道,江南最美丽的是什么东西么?”苏雅细声问道。
她的声音里,满是对于江南水乡的自豪,她生于江南,将来也会死于江南,这片土地孕育了她,最终也会将她埋葬。
江畔忽然响起了缥缈的琴音,那远不如苏雅的琴音动听,但是也别有一般趣味。
琴音并不萧瑟,反倒称得上是低沉优雅,与程正兴一向推崇的萧瑟琴声截然不同,像是宫廷之中,王孙们把酒言欢时,女官们奏的宫廷乐曲,华美悠扬。
邢羽不由想到,当年吴国仍在的时候,扬州是怎样的光景。
吴王阖闾统一吴越,晚年暴虐无度,直到六十高龄方才患病去世。当时,吴王阖闾的长子正作为质子在楚国居留,但楚国却是拒绝了吴国的使节团,将荀钰长兄囚禁。
那段时间,吴国风雨飘摇,程正兴也是心情灰暗,无心朝政。
荀钰登基后,吴国的政坛再也容不下程正兴,他的乐曲也变得萧瑟,不复初时的欢悦。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也是弹奏过这种曲子的。”苏雅低声说道。
“他在先王继位后,遭到了当朝上下的贬低。他原本是先王长兄的老师,但却没能尽忠。先王的长兄在大楚受尽屈辱,最终吊死在了自己的行宫之中,老师那时候哭的心痛,几度想要投河自尽,终是被人拦了下来。”
“苏雅……”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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