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常梁城(九)(1/2)
阿枝竭力给了他一记眼刀,左右四顾,断定无人听见,才说,“我觉得做女子蛮好。认出了又怎样,我同他又没仇,只有你得替你妹妹提心吊胆啊。你们姓李的也是应了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妹妹杀人,你们栽赃嫁祸,替她善后。”他不再拿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话,而是换上了幅凉了半截的音色,“你们李家个个有本事,人却挨个怂,还要我假装成花痴女来陪你逢场作戏,探一探顾怀的虚实。”
“要不是你娘早前从牢里捞过我娘出来,我又记着你家恩惠,不然你跪地求我,匍匐前进八百米,我也懒得搭理啊,你真是烦透了。我就不懂,你那姓陆的姑父在京城里做大官,你怎么不去投奔他。”阿枝故意翘着兰花指灌了口酒,喝罢还用指甲刮了刮指缝里的灰,张掌柜“啧”了一声护住碗口。
阿枝白了他一眼,继续闷酒道,“其实我也该离开罗府了,再不换回男儿身,我怕自己都要变态了。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我在罗府呆了六年,石头也捂热了是不是,能不担心罗浮会伤心么,谁让我还有那么点喜欢她呢。”他语气沉重,端详着酒杯身,手指捻着转动来转动去。杯身上是青色的缠枝莲。
张掌柜呛了一口猛的,“喜欢谁?”
“秘密,说了会遭天打雷劈的。”
“那你雷雨天千万锁好门,我疑心天雷会拐着弯来找你。”
“我不同你贫啦,说件正事儿吧。你把耳朵伸过来些。”阿枝神秘兮兮地朝张掌柜勾勾手。
张掌柜质疑他在耍花招。
阿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扑向张掌柜,一把揪住他耳朵,神神叨叨地用蚊子嗡一样的声音讲了个梗概,“罗府现在箱笼全收拾好了,船只也雇够了,总之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六月十六日的子时坐水路离开常梁。届时我可以乘机混水摸鱼,溜之大吉。”
他早有此打算。罗府不是大富大贵人家,继续待下去不见得会有何天赐机缘。
武林大会八月下旬将在常梁城中下属的扶梁小镇举办,他宋念枝身为盗圣的唯一后人,当借此时机重振家族声望,只是朝夕相伴六年,他扎牢了六年根蒂,情分岂会是蜕掉的蝉壳,水上漫游的浮漂?他不单喜欢罗浮,罗府上上下下,尊的卑的,他都不恼厌,就连府里人前一套背地一套的丁嬷嬷,他都乐意交她一招两招的梁上君子的手腕,看着那老婆子笑的四仰八叉,心头也发热。
“听你口气,还有些舍不得。”张掌柜揶揄道,“也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不过罗家好端端地为何要离开常梁?”
阿枝漫不经心地问,“你知不知道罗府前些日子死了个家丁?”
“你杀的?”
“去你的。我有这本事?”阿枝猛拍桌案,说罢又要往张掌柜脸上泼水。
张掌柜连忙息事宁人,好言告饶。
阿枝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死的人,虽然穿着罗府的服饰,但其实是隔壁老周家的人。他家卖麻油的,听过没?”
“听过听过。”张掌柜翻开酒壶盖子,蹙眉摇了摇酒水,心不在焉地答着,似乎想要在牛屎绿的荷花酒中查找些什么金矿出来。至于周家那是早有耳闻,常听坊间说他家爱刻意压低价收购油籽,麻油质量参差不齐,还妄想一家独大,不准同行在他家街上做买卖。
“家丁叫铁鸭儿,死时黑血淋淋筛筛的,罗通判吓的脸都青了,他虽假装镇定,但我心里明白,他也认出了铁鸭儿是谁,同周家来来往往不下数十回,能眼瞎么。可他就是不吭声,你知为何吗?”
张掌柜听得好生没意思,摊在椅子靠背上,抱胸腹诽着宋念枝到底什么毛病,讲个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故事,还强行要人互动,嘴角扯出个假热情的陪笑,“不知。”
“他以为周家在埋怨他处理周老爷的命案时磨磨蹭蹭,所以想来个栽赃嫁祸,拉罗家下马,好来个新官上任。”
“嗯。”
“可我知道,压根就不是罗通判提心吊胆的那回事。”阿枝呷了口酒,抬眼正好迎上张掌柜盛满笑意的眼神,“那你说说,还有几个人知道?”
“就是只有小蛋儿大蛋儿大强小强春花夏甜秋霜冬雪......”阿枝一口气提着,似要将罗府上上下下的婢女家仆通通过个名录。
“打住。我晓得你水平了,是你厉害。”
阿枝急于将故事讲完,不理会张掌柜的冷嘲热讽,“罗府依西京河水支流而建,一排有三大门户,各在水道间隔处拉上了竹藩篱,除了周罗两家,还有一家姓陆,就是你姑母一家的旧址,现在改建成了小商区。罗府虽没钱没势,但对下人却好的没说,小姐公子吃什么,我们便吃什么,从上到下,一律齐整。”
“他们吃什么?”
“他们吃素。”
“......”张掌柜哑然,“有意思,有意思。”
“别急。他们虽吃素,但请的厨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那烧的菜焖的汤,韭菜地菜萝卜菜都能成治出一桌满汉全席,吃一口能出草连云的滋味,吃两口便是锦绣山河藏肺腑啊。”
张掌柜面露一眼难尽的神色,看着阿枝王婆卖瓜一样,夸自己的伙食。
“但隔壁的周家则是典型的扒皮户,自家人玉石珍馐,下人冷羹冷菜。一两碗饭里掺了三两水......”
“那有个正经名,叫粥。”张掌柜提醒阿枝。
阿枝剜了他一眼,接着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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