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常梁城(十二)(3/3)
她自己倒好,一张嘴讲的都传到娘耳朵边了。阿枝说她娘原先是此地一位知名书商的夫人,后遭奸人罗织其罪,不得不子散亲离,远走他乡,直到今年才得踏上返乡路途。
罗浮立刻反驳,此地的书商拢共也没几个,只有光明正大卖盗版书的奸商是一拨一拨的。这些书贩脸厚,在门前立牌,不准文人墨客入内,限兜售给一些只拿话本连环画打发时间的闲人看,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爱拿书册收藏纪念的,自然择选便宜的倒印本。常梁城中算的上名声大噪的书商,就属现在闹鬼的六角书楼,可那儿的主人是个寡居的中年男子,从没听过有什么妻子儿女。他惯常是同一些江湖人士不醉不会。
可惜阿枝左耳进右耳出,听多了还闹起脾气。罗浮看着也生闷气。
“浮儿,你说巧不巧,我前日同你张姨
打竹牌,她也说她好些年前收养在院里的小女孩,同阿枝一般大的,竟也欢喜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念叨,说找到亲娘了,亲娘偏偏也住在珠玉牌坊那边,你说这不是奇了怪了吗?天下间稀罕事就稀罕在少见多怪,可现在?哼,世间绕成小圈,我们普通子民就跟一个莲蓬生出的莲子一样,以为是各得天养,等剥出来一瞧,哎哟,原来都是一家啊。”
罗老夫人鄙夷地抖了抖手腕,扇端上停着一只花脚大蚊子。
罗浮动盯着蚊子飘渺的影子上下游移着飞到梁柱上,婶婶家胖成藕节的奶娃娃试探地拍了两拍,举到罗老夫人面前,欢喜地喊,“夫人,我打着了。”
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弯下身子,罗浮拦住,“娘,腰不好。”罗老夫人依旧是笑的开怀,从袖子里取出手绢将小孩手上的脏东西擦掉,一面说着,“不打紧。”一面挂上大人逗弄小孩的惯常样子,掐了掐孩子的肥脸,“给姨瞧瞧,你的手有没有打痛,这坏蚊子,下次喊姨,姨帮你打。”说罢,还要‘关照’下罗浮,仰起头来,颇为遗憾道,,“浮儿,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皮,逮住什么闹什么。我记得你小不点大的时候,顶爱踩你爹的肚子,来来回回踩,怎么骂都不听,还老是傻乎乎地笑。不知你现在怎么性子这样怯了,老是看着眉眼忧虑,我这做娘看着心里也不舒坦。”
罗浮不动神色地柔声说了句,“我哪一位爹啊?”
罗夫人脸上一僵,脸上浮现出痛苦哀伤。她一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如今一个字也蹦不出了,只好敛起眉眼,抱着小孩走前边去了。
罗老夫人并非罗通判原配,但两人却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不过早年有缘无份,没能凑成姻缘对儿。
罗老夫人阴差阳错嫁给了同村,另一位姓罗的老先生,而这老先生恰又是罗通判只年长几岁的草堂恩师,而罗通判在揾牢了个小官后,不忘桃李之恩,将恩师一家接来府上,并给恩师在府里排了闲职,协助管家做些不打紧的拉杂事。
恩师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的名罗影,小的名罗浮,取自疏影横斜之意。
罗通判的发妻则是此地员外的独生女,身子骨弱,吹把凉风就能缩得脖子连肩没点界限,生下罗府二公子罗潜后便体下滴漏不尽,排除一团血糊糊的肉块,很快就撒手人寰了,而恩师也在一次外出,负责采买事宜时,从车帘滚下,后脑勺好死不死地偏偏撞上一枚尖锋的石子,当场一命呜呼。石子周身青苔,可偏偏朝上的地方像是人拿砂纸磨了个尖角一样,还很干净,躺在街边路隅连层黑土都没裹上。又是过了好些年,罗通判娶了恩师的夫人,罗影和罗浮才成了府里的小姐。
罗浮心里也知道娘总为亲爹的死,三姐罗影的死和五弟的不幸而愧疚难安,眼泪登时便在眼里转了一圈,但转念想起坊间关于她亲爹之死的谣言,忽而又铁石心肠起来。
“阿枝八成是遇上人贩子了。我早听人说起,有人专爱挑城中无父无母的孤儿下手,连哄都不带的直接着手骗,随便一套家中变故的梗往身上一套,一群没爹没娘的小白兔争先恐地后往里钻进,一抓一个准,做陷阱的销子竹片都省了。”身旁的婢女东颜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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