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都野水君(1/2)

近些日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妖风，狄道县乡之地风沙肆意，百姓掩面遮口，都不敢出门。一处街边面馆却还是生意兴荣，囱烟不断。土炕泥瓦，倒也能抵得了些黄沙。

面馆之中，常有几个无事老儿闲聊。

“听说了吗？李家又出事了。”

“怎么说？”

“死了一个胡奴，说是被吓死的，胆汁都破了。”

“啧啧啧，我就说那府宅不干净吧。自从李家陈氏娘子莫名暴毙之后，李家的怪事就层出不穷，最近还请了一个叫‘吴夷’的术士过来看风水，就是为了驱邪来的。”

“李家之前出了什么怪事？”边上突然一声问询，声音清润有礼。几个老汉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着士衣，头顶束带的俊俏郎君，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令人心生亲近。

这个俏郎君便是陈满所扮，当初在京兆郡中偷窃湛卢失利，她也知若不及时止损，后果便更为严重。她便听了之前蒋侯的话，来陇西狄道走一遭，好寻到那都野水君“吴夷”，谁曾想一来便打听到了消息。而郭璞却是想往南走，“卜筮所闻，天下将乱，往南而行，尚得一线生机。”因而两人分道扬镳。

见其他人不言语，其中一个老汉压低声道：“郎君是外乡来的吧，可知狄道李氏？”

陈满回道：“李氏乃是河西望族，如何不知。”

“他家有个望门寡，是颍川陈氏女子。那女子刚到狄道，还未行礼，未婚夫就故去。女子家人想接女子回家改嫁，李家却不让，蹉跎了好些时年。近日说是已定好了姻亲，男方家族是个有郡望的，李家不得不放人，谁知这女子就暴毙了。”

那老汉又偷偷凑近说道：“听闻女子是自缢而亡，不过，也有说是李家人所为。之后那李家宅院就遇见各种怪事，夜里头总有人看见那些不该见的脏东西，之前就把那李家太君给吓得卧床不起，昨夜还吓死了一个胡奴。”

老汉看着面前的郎君一脸“惊骇”，于是嘿嘿一笑：“我们也只是随口一浑说，郎君来狄道作甚？”

陈满笑了笑，一派疏朗：“我乃苏门山方士，正是要去李氏府邸。”

老汉一惊：“敢问方士，可就是如今江湖盛传的苏门山虚缺君，卫平施？”

“正是。”陈满将两枚铜板置于桌板之上，携起一旁包袱往外行去。一番动作行云流水，洒脱俊逸，端是一派名士姿态。

几个老儿怔在一处，待人远去之后，才回神称道：“传闻有言，虚缺君有仙华之风骨，诚不欺人。”

陈满心中亦有思量：既夺你燃照，又盗你名声，我便不信你不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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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副唬人皮囊，陈满进李府之事倒是颇为顺利。第一日便见到了那都野水君吴夷，与她所想不同，吴夷是个丰神俊秀的郎君，然而见她第一面便是一张臭脸，道的一声“卫方士”更是如一股寒风刺骨而来。

一天下来，陈满已是习惯，这个水君整日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惯常不动声色，装着一副清高架子。明明都是清冷姿态，怎地这个都野水君就这般讨人嫌，相比之下卫谦就招人喜欢多了。

吴夷这般性子，也不像是那些图热闹到人间来闲逛的神明，那他到此地又是为何呢？

陈满心中存疑，夜里才刚睡下，忽觉大风刮起，伴着沙子“唰唰”直吹。

“这也不是大漠啊，怎地有这般大的沙风？”陈满只觉不对，门开一小口，黄沙便迎面而来，陈满小心了一日，还是因一时失察吃了一嘴的土。

“……”

陈满合上门转身擦了把脸，方才看到那都野水君已然在沙尘间穿梭，治沙暴是河伯水君一类神明的拿手绝活，她也无需多插一脚。

房子下了符，稳如泰山。阿满留在房中等待，等了些时候，外头的沙风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陈满暗自嘀咕：“毕竟是一方水君，怎得破一个沙暴阵都如此艰难。”

“都野不过是一个小水泽，他坚持数日，已是不易。”

陈满这才发现屋中竟还有一个女子，她仔细看了看，随手倒了碗水：“鬼？”

“阿姊，你不认得我了吗？”

这个女鬼颇显委屈，缓缓从暗处飘了出来。

陈满看到那张脸，口中的水一时没含住，险些喷出。她掩面咳嗽不止，心里暗自侥幸，总归没有失了礼数。

“阿姊，你怎么了？”女鬼一见她这般，忙嘤嘤疾步上前。

“你是——”陈满盯着那张脸，都有些不敢辨认：“你是妙妙。”

眼前的人一脸黑墨红粉，像是乡里唱戏作法的大脚仙，着实与她记忆里娇怯可人的族中阿妹陈妙大相径庭。

“对不住阿姊，是妙妙失礼了。”女鬼也发现自己的不妥，摇身一变，就变回了原本的面容。

眼前的女子虽比她印象中的陈妙大上不少，却依旧娇香温软，让人见之欣喜，待之如珠如宝也不为过。

陈妙是陈氏宗亲家庶出女子，当初自家长辈去和弘农杨氏结亲，也不知杨氏一族怎么想的，竟同意自家儿郎娶一个哑女为妻。许是自觉高攀，过意不去，陈氏在族中选了一个女孩，作为媵妾给陈满陪嫁，这个女孩便是陈妙。

陈妙初来洛阳，像只受了惊的小狸猫，整日都是围着陈满转，陈满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陈满也喜欢这个软糯小娇娇，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她，教她识字弹琴，让自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薛颖都吃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