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间书斋(1/2)
许是昨日午后睡得昏沉,晚间时李疏再也睡不下,打发走青萦后自个儿又起来挑灯写字,她偶然间翻到椤木四屉橱中放了许多卷字册,打开看时,开始字迹幼嫩,后来风格大变,金钩银划般毫不掩饰锋芒,再往后便有些圆润,如琢如磨,李疏回想起她以往因为身有隐疾,极少出去游玩,又偏不爱女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阁楼上抄写书籍。
上一世自九岁来到王家,到十六岁离开,她抄写过的书籍自先秦至汉唐,林林总总,汗牛充栋,离开时却一本书都没有带走,再到当了太子妃后更没有闲心去抄书了,总是算是个十分遗憾的爱好。
李疏这时却突然来了兴致,自己铺纸研磨,想着是写李白九天揽月的豪情还是写杜甫“感时花溅泪”的悲情,而后凝眉,觉得李白的诗读来太让人思绪翩然,今天晚上怕是无法入眠了,而杜甫的诗歌总让人怀想远方的亲人,过于伤怀,思前想后最终落笔写下了刘禹锡的《秋词》,落笔结尾,月色入户,映照在“晴空一鹤排云上”七字上,淡淡荧光中便真有一排白鹤盘旋而上。
月上中天,李疏终于感觉有些倦意,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今早她被青萦叫了好半天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起床,坐起来眼睛也不睁开,青萦伺候她穿衣,让她抬胳膊就抬胳膊,又十分乖巧地坐在梳妆镜前。
青萦给她仔细净面后,拿香膏浅浅遮住了脸上的伤疤,拿了香粉给她上好薄妆,描了远山眉,轻轻的点了唇脂。李疏素来不喜繁杂发髻,又因李疏尚未及笄,青萦只绾了些许头发成髻,挑了一顶青玉小冠,以攒珠白玉簪贯之,青萦想着今日是郡主生辰,大喜日子里怎么也得穿的喜庆些才应景,拿了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锦衣在李疏身上比了比,李疏摇摇头,青萦拗不过郡主,只好又拿来青罗素衫,腰间约束着瑑卷云纹玉带,青萦又给她配了一枚白玉戴在腰间,衣衫鬓影,隐隐含着石兰清香。
用过早饭,青萦端来清茶,李疏浅浅尝了一口,看着青萦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有些着急,这个小姑娘太过优柔寡断,思前想后,每次与她说话必定要思虑再三,确定不会惹她生气后才说出来,李疏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脾性真的不好,要不然怎么没人愿意与她亲近。
青萦感觉到郡主的目光时不时在打量她,觉得窘迫,昨夜里郡主赐死了杏杳,怎么今天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今日是郡主的生辰,她想要说两句祝贺的话语,此刻却如鲠在喉。
李疏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我记得你生辰在十月,对吧?”
青萦微微一怔,道:“是。”
李疏拄着头,笑道:“如果没算错,青萦你今年过了生辰就十六岁了吧,”李疏看了一眼青萦,未等她回话,便自顾自的接上话,“我记得母亲每年都会讲府中一些适龄的女子嫁出去,说是不能耽误人家的大好姻缘,我也深以为然,要不然这样,等回了长安,你把此事与家中提一提,若是看中哪家的儿郎,我便做主把你嫁过去,如何?”
青萦听了先是红着脸,随后眼睛也红了,扑通就跪下了,哭道:“奴婢……奴婢不愿意嫁人,郡主您要是厌烦奴婢了就把奴婢打发得远远的,奴婢无论做什么都行,但是请郡主不要将奴婢嫁出去……”
李疏让她吓了一跳,叹了口气,自己知道将玩笑开大了,拉着青萦,只好柔声哄道:“你快起来,我……我不是厌烦你,更不是急着要把你嫁出去,快起来,快起来。”
青萦低着头,也不看她,自个儿任由眼泪往下落,又委屈又难过,想着是不是因为杏杳的事情,所以郡主连带她都怀疑上了,所以不想要她,哑声道:“奴婢从小跟您一起长大,夫人选了母亲当您的奶娘是我们家的福分,您待我好,所以家中小妹没有奶水吃总是哭闹的时候,奴婢都没有怨过您,奴婢只想一直伺候着您,旁的念头从未动过,望郡主能明白奴婢的一片心意!”说罢,重重地李疏叩了一个头。
李疏不由得苦笑,看吧,这姑娘又想歪了她的意思,“你想多了,我只不过看你总不与我说心里话,那这事吓吓你罢了,又不会真的放你嫁人。”
青萦听罢,怔怔地抬起头,眼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今日她穿了藕粉色比甲,头上系了同色的发带,原来稍有些圆圆的脸颊,这两年身量长成也变成了瓜子脸,一双乌黑眸子,恰似水银中养了两颗黑玛瑙,细看来也是个美人胚子,此刻落泪更是楚楚动人。
“郡主说的是真的?”
“真的,你快起来吧。”
青萦撇撇嘴,道:“那郡主答应奴婢以后都不会把奴婢嫁出去。”
李疏笑道:“你还学会讨价还价了,我不允你,以后成了老姑娘,人家只会说我这个当主子的刻薄,快起来,不然我要发脾气了。”
青萦一听到“发脾气”三个字,立刻就起身了,李疏幽幽叹了口气,果然是她脾气不好,她看着乖巧地站在身旁的青萦,道:“我发脾气的时候真的很吓人吗?”
青萦想起昨晚郡主红着眼睛要赐死杏杳的模样,像是没听到似的,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呆呆地站在李疏身边。
外头惠姑姑来传话,说是老太爷请郡主去山斋小坐,青萦回了惠姑姑,扶着李疏下楼。
其间青萦才想起来原本要说什么,低声对李疏道:“希望郡主以后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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