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通神 六(1/4)

雨下了一整晚，我和傻强的家像一张被逗恶心了的嘴吐了一整晚的苦水。幸运的是我们在公园的背后找到了一排铁皮垃圾箱翻了进去，更幸运的是在这里面遇到了我们的老朋友——下水道的老鼠们。我假意呵斥它们不讲义气，知道要下雨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就自顾自的跑了，而它们似乎也在为自己的背信弃义而自责，那一双双黑漆漆的小眼睛都低垂了下去不敢看我们。傻强倒是心大，在这个黑暗而逼仄但又淋不到雨的地方跟老朋友们玩起了捉迷藏，看来他也觉得这些老鼠们比银行的那群人好相处多了。

雨滴像子弹一样敲击铁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消失，外面也有一丝光亮透了进来。我知道雨停了，天亮了，便招呼傻强爬出垃圾箱，回到了我们的家中。强大的排水系统已经将这里冲刷的干干净净，我们的床、被褥、衣服，傻强藏起来的烧鸡、糕点、老村长都不见了，统统冲进了河里还给了河神大人，本来也就是我们狐假虎威仗着他老人家的名义骗来的，我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我们唯一拥有的财产就是那把伞了，我从傻强手里要过伞，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这是一把看起来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伞，木柄油纸面，样子相当古朴，应该有些年头了，木柄上还刻着一个字，我挪到洞口借着打进来的阳光，念了出来：“郝”。

“嗯？”傻强不明白我说什么。

“郝姑娘。”我给他解释。

“好？姑娘？好姑娘！好姑娘！”傻强开心地抢过伞抱在怀中。

“对，好姑娘。”我看着这傻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偶尔会冒出一股哲人的气息。

接下来的生活越发艰难，我们以前骗来的那些资本被河神爷一股脑地没收了去，导致我再也没动过敲诈广场舞大妈大爷的歪念头，生怕河神老人家发怒再来一场大雨连我俩一起卷进水里喂了王八。小台门那里也不能再去了，那老板虽然长得猥琐又抠门，但终究也是正经生意人，挣点钱也不容易，打工的服务员小姑娘也没招谁没惹谁，我也不想害她们被扣工资。只能乘着夜晚带傻强到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附近的垃圾桶捡一些人们丢弃的食物，算是果腹了吧。傻强因为长时间昼夜颠倒的缘故，最近有些拉肚子，人也消瘦了许多，我真怕他会生起大病来，从而也萌生了给我们找一个真正的家的念头。

就这么混了一个月，我俩在垃圾桶里几乎把整个城市的快餐都吃了一个遍，傻强似乎对鸡情有独钟，每次翻找到鸡腿之类的东西都开心不已。这天他正坐在一家快餐店的外面吃着一个客人刚丢弃的汉堡，只见他先掀开顶上的那一片面包，把里面的生菜捏成一团塞到嘴里咽下，然后再将里面的鸡块焦脆的表皮一口一口的啃掉，最后端详着鲜嫩的鸡肉，像是一个大师在欣赏自己刚完工的艺术品一样，默默叹一口气，用手将鸡肉撕成一丝一丝的送到嘴里，被舌头翻搅着的鸡肉丝，像艺术体操里的丝带一样划过每一颗味蕾。我看着傻强的这幅吃相不禁暗暗好笑，心想这二傻子真容易满足。

当最后一丝鸡肉顺着傻强的喉管滑入胃里之后，傻强这才恋恋不舍的拿起被他放一边的两块干面包，刚才还活灵活现都可以做“有了xx鸡生活好滋味”广告的表情立马换成了一副木讷的样子，像一位耕耘了一辈子的老农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啃着自己地里种出来的土豆。也许是先头吃的鸡肉太过滑溜导致傻强的喉咙还在回味还没有缓过劲来，这一口面包刚入喉就噎住了，噎的傻强捶胸顿足，急的我也抓耳挠腮，该死的！怎么就没去弄一杯喝的来呢！正当我看向快餐店里面准备进去kiang一杯饮料的时候，我身后的傻强突然没有动静了，我一个激灵回过身看他，只见他正两眼大瞪看着前方，我想完了这傻子该不会是噎死了吧？没想到在他面前正有一个很眼熟的身影以及一只纤细的手伸向他……还有……手上的一杯可乐。

傻强此时是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弯着腰，一只手把可乐递到傻强面前，另一只手抚着肩头的长发好让自己不被遮住视线，透过快餐店里射出的灯光我看到了那张清秀的脸——是那天在银行帮了我们的郝姑娘。傻强的那一口面包终于咽了下去，也没接那杯可乐，跳起来就兴奋地叫道：“好姑娘！好姑娘！”

郝姑娘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姓郝？”

傻强还是自顾自的拍着手开心：“好姑娘！好姑娘！”

这不明显的嘛，你那把伞上刻着一个“郝”字，你不姓郝难道姓孬啊？我刚想开口却及时忍住了，我这套装神弄鬼吓唬吓唬广场舞大妈我就特得意，但是吓到郝姑娘那可就造了大孽了。傻强还在那里好姑娘好姑娘的叫，叫的人家脸都羞红了，便将手里的可：“这个给你喝，别再噎着了。”

傻强拿起那杯可乐，先是闻了一下，随后掀开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五官扭曲了一小会之后打了一个长长的嗝，露出了满足的傻笑。这副傻模样立刻逗的郝姑娘花枝乱颤，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笑过之后郝姑娘说：“拜拜，我要去加班了，要照顾好你自己。”

随后便转身离开，刚没走几步又扭转了回来，把手上提着的一份米饭又塞到傻强手里，说：“这个也给你吃吧，我刚好要减肥。”

我和傻强目送郝姑娘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幢写字楼，我忽然想起了那把伞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