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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似江滔洶湧,似海流奔馳。刑天闔眼,隱隱之中,彷彿聽見絲絲話語,要他逃出一條生路,像是知道他的不甘,無奈與不願,強悍成了笑柄,敢為成了虛無。
他得振作起來。
披著浴血的戰袍,明白自己再無生機,他猛然睜開目光,鎖在三尺之遙的長軀。密密的鐵鍊纏出了交錯的網,企圖翻了英武的軀體,仍是咬牙不屈,「蚩尤……」
還來不及未完的字句,連錯愕都不及,他瞪大了眸心,感受到僅屬於肉體的溫熱如江濤渲洩而出。那一瞬間,他似見著臨別前那張沈默卻微笑的容顏,連喚她的名此時成了奢望。
他與她之間,再來不及說了。
她向來不是多言的女子,就算鋒火已至,仍是連一句話也不願多說。這世間,唯有她知他,明知此去已是訣別,她仍是無聲,但他仍是看見了懸眶的淚,即便不曾落下。
他伸出了指,拂去那絲苦澀。
「去吧。」她說,唇畔噙笑,「我在單山等你。」
薄唇勉強勾笑,「去吧」二字對她何其沈重!因為她明白這一戰,再無生機,不管對他或對她而言。
「亡國之奴,逞什麼英雄?」劍身一晃而下,斬去了連著血脈的首級。
鮮血翻躍至他的頸項,眸心睇向那叵測的笑意,他看見了自己的嘎然而止的生息,似流逝的雲,似覆月天的幔,錯覺裡,他以為自己見到了記憶裡的赤水,那樣的清澈透明,滋潤了他的心肺,撫慰了荒蕪的大地。
她會等,等在單山之上。
「蚩尤已死,豈能獨留刑天?」
他似又聽見那嘲諷的涼音。
蚩尤,死了。國,滅了。
黑瞳圓睜,絕望在眸心擴散,轟然的聲響撼動了天,震破了地,他再也尋不得自己的首級。
瞬間,風輕拂,拂過一脈綿延山脈,也拂過那滋生萬物的江流,放眼望去,綠意與焦土並存,隱隱中,似還聞得那煙哨氣味。冬雪冷眼旁觀,眼下一切,已遂西王母心願,然此番執令,卻是讓她思緒飄搖。
冬雪抿緊唇,反覆吐納。
這本就是天界之事,自己不過是奉令行事的女仙,又能有幾分能耐可左右上頭的心思?但眸光鎖在那無首的屍身上,莫名的竟有些鼻酸。
今兒是怎麼了?如此放縱心性?
「女仙。」
厚實的嗓音喚回她的神遊,但見一雙大掌遞過昆吾劍,劍身仍是光潔無瑕,亳不染塵。
她淡漠冷睇著眼前的男人。
他高大而魁梧,眼中有著勃勃野心,然面容仍帶著一絲雍容氣度。
天生的君王面相。
就算西王母不出手,只怕南國也難逃被軒轅吞噬的命運,這個男人,不會只滿足於小小的北荒之隅。唇畔輕扯淡笑,她剎時瞭解了,為何西王母會幫助這個男人,而捨棄了南王。
跟隨西王母數萬年之久,她太瞭解這位主子的心思。即便留予後世詬病議論,她也要放手一搏,求得一份留與凡界世人誦揚的大作為。她能夠為顧及自己口中所謂的大局,而無視南王的悲憫與博得人心,也能無視南國得來不易的富饒安樂。
「若非女仙相助,此番戰役,單憑軒轅國是無法如此輕易攻下南國。」中皇微笑,「在此,多謝女仙傾力相助。」
「中皇謝錯人了。」冬雪說道,「我不過是授命助你罷了,這份情,我代西王母收下便是。」
「女仙過謙了。」中皇仍是恭敬說道,「這三山六合,四海八荒,誰人不知掌劫女仙的?若非女仙,只怕這天下仍無法一統,分散不聚,亳無律法可言。現大業初成,這昆吾劍……」
「西王母特別叮囑,這柄昆吾劍,乃度索山之神器。如今斬殺蚩尤與刑天,為讓天下人知曉中皇為天命之子,就留在這軒轅之丘吧!一來鎮懾蚩尤和刑天之魂魄,以保這三山六合之太平,二來以杜絕悠悠眾口,讓南國遺族順服軒轅之國。」眸光冷洌的,她注視著中皇,「還望中皇大氣大度,不以各部族過往之事對南國人民苛責相待,這一點,你可信服?」
「西王母與女仙教誨,中皇必定遵守。」中皇深深一揖,「此次平定四海,全仰仗西王母指點與女仙柤助,如今,更將此聖物贈予軒轅國,只為求萬年太平,中皇必將此神器高懸宮中,以為敬奉,視做警愓,也必定遵守太平宮之聖命。」,
「如此甚好。」冬雪微仰臻首,仙迍飛升,冷冷的嗓音在空中盤旋淡道,「望中皇勿忘今日所言,這一字一句,我會上達太平宮。倘有違背,我必降禍軒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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