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1/2)

阴风起。

孟双衣感觉到背脊隐隐传来凉意。她未曾想到，在自己因窥见未来对罗朓产生杀意之时，他也对她动了杀心。

二人不过彼此彼此，互相揣度。

然而云灿与炼薛早已走远，怕是她还没发出声音，就已经在眼疾手快的罗质子手中一命呜呼。毕竟以他之身手，对付几十自己都不在话下。

倏忽间，孟双衣回忆到罗朓方才展露的招式，灵活高超，哪像有腿疾的样子？可见，瘸腿只是他日常伪装，使人掉以轻心。据传他这腿疾乃十二岁落下，三年日夜，韬光养晦，竟扮得如此成功，从未被人发现！

孟双衣感觉到左心口的“怦怦”声满得将溢出至喉眼。

腿瘸是假，怕耳聋也非真，加之罗朓是习武之人，肯定早已察觉到她的恐慌。孟双衣撺着青桐枝叶，额头的汗意不受控制。

“朓君。”她头回觉得自己的嗓音如此沙哑。

“嗯。”罗朓轻轻回应，难以捉摸其心思。眼下，他有无数方法可以采撷一株稚嫩的生命，这里头的关节在于，他到底要不要杀她。

孟双衣犹疑着，道：“吾小憩……啊！”

庞大错位的哗啦啦！葳蕤的枝叶震颤抖动。

二人所栖枝干突然剧烈歪斜，变得跟柔软的丝带一般，难以置信。在梦中横行的孟双衣，现实中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总角女娃，此时猝不及防，眼见要从两丈高的树头跌落。

罗朓第一反应是救人，却在碰到她的衣角前，犹豫了。就是那转瞬的迟疑，这名曾与他之名紧紧相连的十岁稚女，远远的向地面，离他而去。

就让孟双衣，这条鲜活，又可爱又可恶的生命，逝去罢……如果没有她，他也不会如此抓心挠肺。

他眨眨眼，心中已然做出抉择。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间，二人局面发生了大转折——

许是因为青桐沾染凰鸟灵气，竟似成妖。它先发制人转变最近的枝桠攻击罗朓，这已超乎罗朓的认知，幸好他身体敏捷……

另一边孟双衣在狠狠砸到地面前，被一根够粗的枝桠勾住腰带和衣襟，另一根化作藤蔓减慢速度，圈住她小小的腰肢，缓缓降落于地。

而罗朓在树上躲闪不及，被前后夹击，神色逐渐凝重，知这怪树必是针对他了。ròu_tǐ凡胎如何敌得过枝繁叶茂的灵树，上不去，下不来，不消多时，节节战败。

一人一树的对峙不过几个眨眼的工夫，罗朓双拳难敌百枝，猝不及防地被一根粗壮的枝干砸中脑袋。

晕过去前只来得及斜觑地面旁观的孟双衣一眼。

惊心动魄。

在这段时间里，孟双衣的小心脏一直处于超负荷状态。直到定睛确认罗朓着实了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靠在青桐树上，内里一层衣浸得湿透。

她感觉到青桐的枝条在搔她的头，似轻抚，似安慰。

孟双衣还是要爬上树的。她须得找到凰鸟，弄清这一切。否则自己的小命迟早玩完。

往树上爬。她试了一次，手腿俱发软，复在下方热身，三下五除二，爬到不久前跌落的位置。方才的恶战如同一场幻像，除去青桐明显零落的绿叶。

清风徐来，吹散心头燥热。

青桐早已将罗朓牢牢绑在另一头的树干上。他本就瘦小，外头缠绕一层翠绿枝条，如同蛹里的蚕，白嫩孱弱，小小一只。

他们二人隔得这般近。他眉毛浓黑，如同一把剑，睫毛长长的蜷曲着，安静无害如同婴孩。

近到，她可以趁机杀了他。

然而就在孟双衣动杀心之时，青桐枝条齐摇摆，不赞成她的想法。

算了罢，反正现在的她，也无亲手杀人的胆量。

于是孟双衣闭上双眼。

*

她进入了湖底。

孟双衣动一动，脚底显现三个泛着金光的大字：“华胥塔”。

一座湖底倒塔。湖水与塔内如同隔着一层透明屏障，雕花石窗外，一群悠哉不知愁的小鱼汇聚游动，远处水草随波乱舞。

正对着的砖石墙面以黑墨龙飞凤舞写了一个“肆”。

四周密闭，空无一物。仅得不远处破落的木梯。

这木梯长得好生奇怪，每一层的宽度、弧度不一，直通往上一层。而上一层，孟双衣探出头，从她的视角看，黑漆漆一片。

孟双衣并未迟疑，环顾一周华胥塔此层模样后，利落地蹬着楼梯上了一层。

这一层更是宽敞，却也显得愈发空旷。四周密闭，无鱼、无水，只得灰青色石砖，密密匝匝地围起。

正中央躺了一名衣着缟素的瘦削男人。

孟双衣走近几步，认出那是罗朓。她于是伏跪在地上，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膛丝毫没有起伏。

尸、尸体？！

孟双衣大骇，伸出手去触碰罗朓的脖颈。哪知刚一碰上他，就感到一阵光在眼前绚烂地闪着，将自己吸了进去。

*

伽阳宫殿。

北方建筑虽不若洛都精致，但胜在大气连绵，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只是这王宫空旷了些，视线所及，寂静无人，除了前方一个稚童扒着围栏，风卷起他的发带和衣角。孟双衣飘到稚童面前。

这小儿不过五岁模样，头顶小包子。肥肥的小手撺着围栏雕花缝隙，可怜兮兮地眺望远方。

他模样稚嫩可爱，且脸蛋圆滚，皮肤吹弹可破，甚是讨人喜欢。只是他双眼大大圆圆，却含着一包泪。

“凛，为何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