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旧人 下(1/2)
皇帝想是累极了,倏忽已入梦。子时已过,我立于衍明殿外毫无睡意。
方才一时想起赵珣曾嘱我照顾他,我几乎要脱口问他我若被广阳王制住他会如何救我。他令我去迎广阳王,便是没有他那句叮嘱,我亦无法再似过往一般将自己孤身现于敌人眼前。
若无伍敬信,外人知晓我在宫中便可轻易引出祸事。
明日广阳王如何向朝中诸人解释今夜之事,哥哥会如何应对?我令华袤去周桓朝府上,他必会猜透我的隐意,霍鄣不久便会知晓,但他又会如何应对……
秋风飒飒寒彻骨,近年霍鄣一手掌控上骁军,广阳王在京中筹谋了多久……
不!广阳王不会在他的眼下密谋多年不被觉察,他一定备了应对之策,是谁?仅一个周桓朝未必能掌控,他留在京城的还有谁?
一抹人影极快靠近,伍敬信俯身道,“王妃保重。”
我整一整心神,稳声道,“将军今夜为何在宫中?”
他并不拘谨,“陛下未染疾时曾召末将随侍投壶数日,亦留末将宿直宫中,故而末将已数日未出宫。今夜巡视禁宫防御,更不敢懈怠。”
我只是微笑,“今夜不会有事了,你且去歇息。”
伍敬信应声转身,我略一凝神,总觉得他的声音仿佛是听过的,“将军请留步。”
他回身拱手,“王妃有何吩咐?”
敛眉细看,此前我未曾留意,而这一刻愈发觉得我从前定是见过他。伍敬信被我看得有些局促,我迟疑开口,“将军今日与我初见你那日,似有不同了。”
他肩头微沉,已复了原本的容色,微笑道,“昔年厚载门内与中尉同迎武城公府府卫入宫之时,末将所见的王妃也与今日不同。”
原来是他,我不由得笑了,“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外殿合衣伏案浅眠,醒来时东方初亮,对镜细辨,眼下一片乌青。
衍明殿外清新晨风稍拂去了些倦意,伍敬信眼下亦是半圆乌青。我失笑,他亦笑,仍是那句,“末将不敢懈怠。”他顿了顿,又道,“末将昨夜暗查宫中长辰卫,一十三人有异状,末将已将他们监起。”
我点头,“将军有心了。”
“有一事我疑惑多年,还请将军为我解惑。”昨夜未出口的话终是不能忍下,我看着他道,“当年田氏谋逆,将军为何没有寻畿卫相助,反而去了武城公府?”
即使是早猜到了其中内情,我还是要听伍敬信如何说,若他肯说出真相,我便可信他几分。若他对我有隐瞒,便是不可留了。
我的目光半分不移,伍敬信更是无丝毫异色,按剑道,“田氏为皇位而谋逆,虽有长辰卫可保长辰宫无忧,但宫中尚有三位皇子,其时敌我未明,末将奉命彻查不敢有疏。”
彻查的未明之敌,他指的是畿卫还是哥哥?若是哥哥,那么哥哥便是被他挟入宫的。放任哥哥在宫外,不如挟他入宫,将他的倚仗断在宫外。
那些年里哥哥究竟经了多少事,他又瞒了我多少?
他苦心不让我知晓,我便只作不知吧。我垂一垂眸,复看着他微笑道,“伍将军,你我并非仅在厚载门见过一面。”
“是。”伍敬信又行过一礼,“昔年延清殿中江氏不恭,末将领郎卫随护先帝。”
原来赵珣惟一一次携郎卫往延清殿,便是他亲率郎卫在外。那日我并未留意郎卫,我又不过是试探着一问,他若不与我说,我定不会知晓。
我只看着他不语,他思索片刻,又道,“鸿台殿外。”
我却是一怔,鸿台殿外么?我细细看着他,我在鸿台殿外见过的长辰卫……
竟然是他!那个监看着我将毒酒送与田氏的长辰卫,竟然是他!
“将军既是先帝至信之人,陛下由你护卫必是稳妥的。”我笑道,“广阳王将入宫,我便不阻扰将军了。”
至他的身影消尽,我仍收不回笑意。便是霍鄣许他领卫尉,他终究曾是赵珣信任的人,他会不防范我?这长辰宫中,仍处处是赵珣的旧人。
自扶祥殿梳洗归来已过了朝会时辰,广阳王自衍明殿内殿步出,悠然笑道,“王妃可是一夜未眠?”
我俯首微笑,“殿下又识错人了,奴婢是从前侍奉孝慈皇后的容鸢。”
“是,容鸢。”他仍是那般笑,“陛下痘症未愈,还要劳烦你照拂。”
长辰宫内人声渐起,他远远一望,轻笑道,“长辰卫怕是不能顾及宫中周全,本王已向陛下请谕,调府卫入宫相助长辰卫彻查宫人。”
我心下了然,他势必要将我扣在宫中,有我在他手中,哥哥不会轻动。午膳时分伍敬信入衍明殿报,广阳王将府卫尽调入宫,又将六百余宫人迁出。
咸平始年,长辰宫尚有宫人万余,田氏谋逆后只余七千。光兴初年,后宫只余孝慈皇后与姐姐,皇帝仿孝明皇帝仁政,又放出宫人二千。如今广阳王再次迁出六百余宫人,若他还要再迁,这长辰宫便近是空了。
往延清殿去为姐姐备衣,广阳王的府卫随得紧,出衍明殿不过百步已几番催促我。
宫人面覆布巾行色匆匆,痘症虽出过一次一生都不会再染及,但仍是深宫内外闻之色变的恶疾。太妃与皇后已离宫,而这些宫人,没有人在乎他们的生死。
荣华虽在天,死生亦有命,不过如此。
去往延清殿却是被引着取路上清池边,我不愿靠近返身去寻常走的路,却听身后有一声怒斥和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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