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君臣 下(2/3)
议了先帝。他行江亶旧事,便是有理亦转作有罪了。可他犹是不甘,竟起身上前几步,高声道,“伯烈!”心下骤紧,侧首果然见庄逊眉心一颤。范谨微有喜色,又上前一步,却道,“陛下,他是庄逊!当斩!”
“张卿且住,”皇帝道,“朕那日在寿懿殿曾听孝慈皇后提起,庄……舅父右肩下有一处剑状青记。”
我悚然惊住。
哥哥曾说过,庄逊那青记形如长剑,庄尚以为天意方会让他修习武艺。
皇帝冷了眉目,“张卿,你引他到内室鉴别,若是……若是庄逊……昭布天下,刻日问斩。”
我骇得说不出话,及至范谨到了身边,我蓦地伸手挡住他的去路,“陛下,庄将军已为国殉身于异族,庄家一门英烈如今只剩下两个幼童……”话出口时惊觉言语激烈了,我又道,“世人皆知庄将军已入土,且陛下已赐予他死后哀荣。此时又出现一个庄逊如何回天下悠悠之口,陛下英名更会被连累,何况他不是。若正巧他身上也有青记,陛下又没有亲见过,仅凭此便认定了他是庄将军也是轻率。庄将军在京中有旧识,何不请了这些人来先认一认。”
“庄逊入葬当日武城公与沈中丞皆在,王妃若以为武城公与沈中丞愿指认庄逊,下官这便去请。”范谨冷声笑,“待认定了庄逊,还请王妃不要再阻扰朝务。”
意在哥哥还不止,他竟要将沈攸祯也拖入此事!
我定一定神,摇头浅叹,“我奉皇命到此认人,在廷尉眼中竟是阻扰朝务了。而廷尉一意挑唆陛下处死此人,竟不顾陛下将负上滥杀无辜的恶名。”
语初尽,殿门叩了三叩,杨符忠在外道,“陛下,弘丘王请见。”
范谨不由回身,皇帝面色微转,匆匆挥手,“缚下去。”
皇帝此举的意味照然若揭,我惊唤,“陛下!”
有风呼啸灌入,杨符忠与几个内监匆匆随进了却只敢退于皇帝身后。
霍鄣并不看庄逊,自走到皇帝面前扫了范谨一眼,“陛下在做什么?”
冠礼上皇帝拒霍鄣归政于他,皇帝便是仍不能越过他独自问政,他只有些怏怏,“廷尉擒得一名军中逃犯,朕不过问一问。”
霍鄣转身,目光自庄逊面上平和掠过,我却似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心。
“既是军中逃犯,下臣鞫讯便可。”他神色如常,只向皇帝微躬行礼,“下臣告退。”
霍鄣此举昭明了对皇帝轻藐至极,果然,皇帝重击凭几起身厉声喝,“朕为天子,竟连鞫讯犯人都不能!”
“陛下息怒,”霍鄣面色不改,“下臣奉先帝遗命相辅陛下,不敢疏忽职守。”
他望着范谨冷然旋身移步,“军务不属廷尉权责,廷尉逾矩了。”
“霍鄣!”
皇帝急怒中竟脱口唤出霍鄣的名,他的双肩剧烈颤抖,“朕的谕旨你也胆敢违背,如此挟君擅权,你意欲何为!”
一语出,殿中人尽皆骇住。
杨符忠当先伏地,众人纷纷惶恐跪下。霍鄣停步转身,眉目清冷凛冽,“陛下方才有何谕旨?”
我知晓王权与皇权之争近两年日趋清明,可他们从未如此直面激烈相争。皇帝忍下了此前数载的耕藉礼中皇室诸王皆位于霍鄣之后,忍下了霍鄣不归政,而他今日如此暴怒,是再忍不得了。
皇帝满面恨怒,颤臂指着霍鄣正欲开口,霍鄣已出言,“下臣受先帝天恩未有半刻忘却,陛下如此定下臣的罪,下臣不敢言冤。然,臣子不思尽忠于社稷反而离间君臣,罪大恶极。”他骤然扬手,“范谨妄行刑辟祸乱朝堂,即刻去廷尉位,交司隶府论罪。”
皇帝愈发惊怒,指着他高喝,“霍鄣!”
霍鄣拂袖转身,“下臣告退。”
我僵直着,万分没有想到事情会激变到如此地步。直至触及他看向我的那道淡淡的目光,我恍然醒来,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庄逊已先于霍鄣出殿,我随霍鄣稳步走出,跨过殿门的一刻忍不住回首。那颓坐着的少年帝王忽而抬首,与我对视的顷刻间又垂下。
那一眼,凄然萧瑟。
或许在他眼中,我早已不再是可以护佑他的屏障。
再入柳林时,霍鄣已不见踪影,而当先出殿的庄逊却止步于一株树下。十余步外,三名长辰卫前静立之人,竟是沈攸祯!
自庄逊身边走过,长辰卫后退,我与沈攸祯互礼过,“沈子是有朝务欲禀于陛下么?”
他略摇了头,“昨日陛下命我往谨德殿寻一卷古籍,方才已寻得,是以求请陛见。”
我轻吁过,不是范谨假借圣谕挟入宫便好。
沈攸祯不认得庄逊,他当日与哥哥一并送那具尸身入葬亦是受哥哥所请。可即便是不认得,他也不好在此时与庄逊直面。
我轻扬了手,两名长辰卫将庄逊引远,我叹道,“沈子将书送回谨德殿,先行离宫吧,陛下目下应不愿见朝臣。”
沈攸祯随长辰卫离去,我稍快了行速往宫门去。
霍鄣岂会认不出庄逊,却一字也没有问过我。可是他若想知晓,又何需问我。
那日霍鄣独自进宫,身边没有周桓朝这样的心腹,更无人随行。出宫后,我看着长辰卫将庄逊的车舆独弃于街中,看着顾惇接走庄逊,他将庄逊的身份瞒下,我知他并不仅是因我,更是为了大局。
未久,范谨被问罪累及三族流放岭南,周桓朝兼领廷尉。皇帝因病不朝,长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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