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宜折 上(2/2)
>那日代江访友归家时方知挽湘半个时辰前突然腹痛,近身侍女认定挽湘饮下的汤中有毒,那汤正是安宜姚亲手煮出。而挽湘只饮了一口,未伤及性命尚能产子。那个男婴出生次日,代江终于想起安宜姚,可安宜姚已在房中服毒自尽却无人知。
代江以为蹊跷,几番逼问下,挽湘终自认了是她以毒嫁祸安宜姚,又将她毒杀。
纵然知晓安宜姚蒙冤,可终已不能复生,长子初降世又少不了母亲,挽湘看出他的犹豫,立时与侍女哭诉安宜姚平日里待她亲厚,却时时暗中嘲讽她的出身。又道安宜姚不过是安广固的堂妹,安广固未必重视,便是有县主之名亦不过是当年得了陆翾的余荣。
新入府的侍妾生子不久素来体健的正妻便亡故,这样的事若听入外人耳中总会引些非议,挽湘之意,待瞒过些时日再寻个时机报她病故,这件事便一了百了。
代江左右为难,加之挽湘是他喜欢的侍妾又为他生子,惟有听从她将安宜姚葬了,又严令仆侍不许说出去,对外只称宜姚染疾不见外客。
不想安宜姚身故之事未及呈报,安广固突然到了广潼,他便再也瞒不住。
安广固静听代江将本末言毕,又独自问过两个仆侍,只令代江与挽湘引他去安宜姚的坟茔。
那座孤茔杂草丛生,无碑无记。安广固将代江与挽湘斩杀于茔前,又将代江的孩子摔死,独自跪了一日一夜。
此时安广固还在回京途中,请罪表已经在霍鄣手中。
身为司牧一方的刺史,代江纵然有罪也应交由朝廷发落。安广固盛怒之下连杀三人,连不明事的婴孩也没有放过,即便他有苦衷,也难逃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安宜姚是她出嫁前两个月,那时沈素已远嫁,她孤身前来,神情局促一如往日。
寻常人家的女子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应当嫁人,可是安广固舍不得她嫁与平庸之人,定要亲自为她择一门亲。而安广固又时常不在京城,她的婚事便误了。
为了安广固给她择的这门亲,我直在书室痛斥安广固至深夜。霍鄣最初只是听着不理我,后来终于被我惹得受不住,抬头笑叹道,“哪有你这样的女子,斥责人时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拂袖道,“还需给他留什么情面,宜姚是他的血亲,他竟是让她去作人家的继室,哪有这样疼妹妹的!”
霍鄣拉我到身边坐下,递了酒盏给我,“你不要这样责他,他选了代江正是为了宜姚。代江而立之年以真才具升作刺史,他司牧一方多年,声望不止在襄州,便是在京中亦是为人称道。代江发妻生前未有生育,他也并未纳妾,于广潼闾阎是一段佳话。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心宜姚嫁过去。”
我犹不甘心,“可是……”
“可是什么?”他微笑,“只要夫妇情好,继室侍妾又如何,你何时有这样世俗之见。”
我转身不理他,“总之我不许。”
霍鄣触一触我的掌心,漫声笑道,“你不许的事真是不少。”
“就是不许。”我抽出手直掌搭在他的肩头,“若安广固在此,我必不饶他。”
他却道,“前日王埘送来一柄汤峪城外出土的千年古剑,郭廷可给你看过了?”
我横过一眼,“我不许的事确是不少,也不及你许的事多。”果然见他面容僵涩取了章表展开,我按下章表,“愔愔琴德,你费心择选的字许了她,可是好心思。”
双手垂于案,他摇头轻叹,“多少年了,我都记不得了你还记得。”
“你不记得,总有人还记得。”我扯出章表草草看过,“你待身边人肯这般用心,也是我的幸事。”
他取过笔,“那日读书时她正在旁,指了那个字问我,我只说可。”
笔端的墨已足,我将章表送回展平了,“还说记不得,记不得了会刻意去引开我的话,记不得了还会说你读书她问字。你可真是纵容她,还许她入书室。”
他蓦然笑道,“那时我并没有书室,我是在树下读书。”
“罢了罢了。”我摇着手道,“言多必有失,你终会被我问出破绽的。”
他再度读过章表,落笔劲疾,“你知我为何容她,而我所纵者,从来只有一人。”他忽然止了笔,看着我眉目平和,“阿珌,广固也是几番查探过代江的品行,惟恐她会受屈。广固怜惜她,她也愿嫁与代江,这终归是他兄妹的家事,你我不许,于他二人何尝不是徒增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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