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夺宫 上(1/2)
入鸿台殿通禀的内监已进去近半个时辰,我跪于殿外待召,腰膝已近支撑不住。
天未明时,延清殿外已被内监守住,无人可进出。我两度请见皇帝,内监皆不往鸿台殿请谕,直至我于延清殿外跪拜求见田昭仪,终于有内监往鸿台殿去,而宣召我的圣谕却在整整一个时辰后送回。
仲春时节午后的风已微暖,殿外垂柳却毫无青意。哥哥也曾说,这几年的天候总是不寻常。
腰膝的酸痛远不及心中的烦躁难耐,心跳已愈发急促纷乱。我轻咳过,却见言竹迎出笑道,“郡主久候,昭仪请郡主入殿一叙。”
缓缓站起,膝间却已不能展直。言竹含笑扶过我,“郡主还请快些,昭仪不好候郡主过久。”
荡于殿中的茶香隐约含着酒香,田昭仪悠然煮茶,“你终于来了。”
腰膝的酸痛缓了些许,我只站立不动,田昭仪轻笑,“难怪江氏也会青眼有加。”她并不抬眸,“鸿台殿宫人愚钝,无人可与之倾言相谈。侧殿已为郡主备下,郡主便在鸿台殿住几日。”她拂衣站起,“言竹,请郡主往侧殿暂歇。”
“谢昭仪厚爱。”我施礼,缓缓沉了气息,道,“只是姐姐久未面君心中挂念,昭仪可否许臣女前去问安,昭仪再遣人往延清殿回了姐姐,她也可安心。”
直身时,她的笑容意味深长,“也好。”
内殿的浊气极浓重,田昭仪似不在意,只俯身轻抚他的额柔声低语。
他还在,可是峣儿在哪里?她不会许我见峣儿,我无法也无力去寻峣儿。此时我唯一能求助的,却只有他了。
于榻前五步之外拜下问安,耳中他的声音如裂帛一般破碎沙哑,“平身。”
心头难抑抽痛。
他并非昏庸帝王,隐忍多年一举平定叛逆得尽英名人心,何敢想未足一载竟至如斯。
“近日你也劳苦了,先去歇息吧。”他仿佛是拼力沉了气息,“这里有广陵侍奉便可。”
田昭仪盈盈应了退出,我细听着,她竟是出了鸿台殿。出内殿去看,她与宫人果然尽未在殿中。这应已是最后的时机,我仔细查看着门窗墙壁,却听皇帝颤颤道,“放心,这里只有你我。阿珌,到朕身边来。”
我依言坐下,忍了忍,终究轻声问出,“陛下……陛下事前已知晓江氏行巫蛊,是不是?”
他原本浊浊飘忽的目光似是微滞,随即了然一笑,撑榻欲起。
他的身子应是虚极了,只能倚着我的手半撑起,“她竟糊涂至此,她……”他蓦地重重咳起,眼中怒气浓烈,颤颤指向外殿,“她向朕告发……”
他咳得极厉害,苍白面容泛起异样的潮红,我忙取巾帕按一按他额头的细汗,待咳止,他却愧然一笑,“阿琅伴朕十余载,朕不舍她落入局中。峣儿,原也是天意。”
我一时恍惚,天意么?
“江氏……”他语音轻飘,“江亶不轨已久,朕不得不逼得他候不及赵枀入京而发难。”
双肩骤然失了力,他果然早已防备江亶。而江亶,亦是早已图谋帝业了。有些事便是猜到了,不听他说出,我总不敢断定。
一内一外,江亶为自己备了两条乱朝之路。
宫中东安王生母寒微无宠无势,江氏膝下的梁王原只有田昭仪的中丘王这一个限碍。他们不以田氏外戚为应防之势,而其时姐姐身后武城公府所受的皇恩日盛。
父亲近些年虽无兵权,但以积年的威望随时能重掌上骁军与江北各州军。若能造出姐姐有孕假象再伺机揭穿,以江氏与江亶的手段必能使姐姐与武城公府上下一并获罪。
于江亶而言,远驻边境的庄尚与卫原不足为惧,只要除去了父亲,京外赵枀叛乱之时,京师上骁军便尽落入他手中。江亶深知赵枀之力不能攻入京城,他要的是以京师守卫之权夺长辰宫。
江亶一手与江氏筹策宫中一手与赵枀暗谋起事,江氏于宫内设计陷害姐姐,不想姐姐却是当真有了身孕,她便失了分寸。齐氏未倾反盛,江亶不能如愿除患,转而另起图谋。
江亶是卫将军,又是皇亲,蒋征的中尉之位尚在他之下,当日赵枀谋反,他原应为伐叛主将。再想过,那时定下父亲率军伐叛,必有他在暗处推动。
他以为父亲与蒋征皆不在京他便可尽控京外上骁军,他以为上骁军诸营纷乱的调动利于他掌控京师,却未料到皇帝早已掌控全局只待时机。或许他是料想过的,只是仍然一意孤行。
江氏行巫蛊当是极隐秘,可田昭仪竟然知晓此事并于御前告发,可知她早已在华阳殿中埋下了暗桩。或许,巫蛊之事原本就是田昭仪的引诱或陷害。
但当日朝堂上指认江氏的是江氏随嫁侍女,这二人不会听命于田昭仪。她们听命的,是皇帝。若非如此,这样的秘事皇帝岂会立时知晓。
废黜江氏的时日尚短,暂不再立皇后也属寻常,但是梁王由太子太傅汪溥教导课业,峣儿有皇帝早早赐名更设了群臣宗亲同贺的宫宴。两宫势大之下,皇帝对田昭仪宠爱并未减了半分,大致这便是皇帝权衡利弊后之所为了。
皇帝又如何,他亦只是凡人,若当真中了毒,他可会坚持到事定?
“陛下,”我轻唤了,“敢问是哪位太医侍奉陛下,我去请他入宫。”
他轻扬手招我靠近,“田氏有御玺在手,你已出不得宫。但她手中的御玺非真,御玺在裕景殿榻下。你的哥哥……他乃当世弼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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