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灼寒 上(2/2)
顾我的孩子?”能得他如此托付,此前我是过于疑心了吧。我终无力推拒,“你放心。”
他昂首含笑叹息,仿佛此时的笑最是真心,“我累了,你回去吧。”
垂首只退了一步,他蓦然沉声,“朕之身后,哪位皇子可承大统?”
他这一句极快极稳,我不由抬眸,他的目光犀利森冷,浑然不像濒死之人。我退后俯首,“臣女惶恐。”
不闻他的声音,我唯缓缓拜下,“梁王殿下厚德恪敏,可为英主。”
我不敢抬头,方才的那一念如此可笑。
面前这个机谋深沉的天子,我竟以为自己疑心错了,我竟仍以为他是仁弱之主。
多日不曾这般苦累,我已近无力。额头仿佛能透过手掌触到寒凉的地石,他的声音却更硬冷,“若子弱母强,当如何解?”
我一时压不住自心底迸出的颤抖,只伏地强作平声,“庄婕妤性恬澹,心行只在梁王殿下博识康健,臣女以为,殿下不会有子弱母强之忧。”
“朕有三位皇子,如何可避延宁始年旧事再现于今?”
指尖紧紧扣住地石的细隙,我能感到指甲脱离手指的痛。我不知先帝当年于惨烈争储中夺得皇位的真相,可他定然知晓。他要留给梁王一个稳固的皇位,竟欲为他除去两个隐患么?
压下唇际的颤抖,我仍是平声,“臣女不知陛下所言为何事,不敢妄议。而陛下之皇子,临淮王殿下年幼,东安王殿下温恭,来日有大儒教引,定可为敬长兄助天子的贤王。”
他轻笑了,“为主者若无异心最好,但常有恶仆为祸。”
佞臣可致亡国,恶仆可致家灭。他明明白白对我说恶仆,目下这宫中的恶仆,若她未死,也唯有她一人而已。但是,他言中之人,可会是父亲与姐姐?
我再拜,“天子厚德即为天下厚德,顺德者昌逆德者亡。便有恶仆,英睿天子之下,必无法为祸。”
仿佛已不会吁吸,我看着胸口,衣襟被剧烈心跳激起的颤动那般清楚。却又听他道,“那么,目下之祸,唯有为乱边境的和赫。你出于将门,日后当尽心相助武事。”
我一时惊异,却也即刻便明白了。服敌,或以战,或以德,或以金。然而边境之外的是和赫人,非战不能使其惮服。可是他赐我的夫君正为他戍守边境,他岂会许齐氏与霍鄣同心。
这江山的根基已被内外乱事蚀至何种境地,先帝明了,他亦明了。他更知高皇帝于前朝颓败之际掌兵权夺江山,他不得不防范着父亲,可他却又扶起一个霍鄣,他会信任霍鄣么?
双手蓦然颤抖,我忙大力压着地石,轻道,“陛下恕罪,臣女不敢遵旨。臣女昔年为求体健唯略习骑射,臣女不晓武事,更不敢妄言妄行。”
“朕交与你的丝绢,你可知是何物?”
以额触地,我道,“陛下未与臣女明言,臣女不敢知晓。”
“你留在宫中养疾日久,为何不送还与朕。”
他句句试探句句紧逼,我再压不住颤抖,再度以额触地,“当日陛下命臣女往裕景殿请御玺,臣女奉命请得,不敢留于身边。但此物不同,陛下嘱臣女收好不可假手他人,臣女必当面见陛下奉回。”
又是长久阒然无声,我微抬眸,却见他似拼力压回胸口溢出的重咳,他摇一摇手,“你受寒体虚,不宜经往来之劳苦,归去后便暂且留在扶祥殿养身。钟太医医术高深,定能不日即愈。”
我后退转身,眼中已是酸涩难忍,我闭了闭眼,终于有泪滑落。湿凉的不止是面容,他不信我,不信齐氏,他要将我禁在宫中为质,更逼迫我将双手浸入血泊。
可自悔又有何用,我终是躲不开。身后却传来他几不可闻的叹息,“阿珌,我至信你。”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