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平 上(1/3)
夜阑凭火,冰敷过的面颊用脂粉细细扑了几层仍能看出红肿,轻触一触便觉刺痛。
更衣出府,郭廷引我至城下,低声道,“周将军在上面。”
城下将士皆枕戈待旦,踏上两阶,我将顾惇止下,“家中还乱着,堂兄已不能顾及亲族,你去请兖修哥哥主事,也去好生劝慰姵嬿,她方才惊着了。这里有郭廷,你放心。”
与郭廷相对行礼,顾惇匆匆离去。这几日间,郭廷夜里从来都是守于我推窗可望之距,今日顾惇将他引开,其后府内大乱,郭廷仍被顾惇牵制得不能靠近我的卧房。至事定,便是无人与他说,他也能猜得其中实情。虽不能实言相告,可也无须遮掩。
城外管悯大营仅营门前有火光,城上亦是未燃灯火,我只能借月光看清周桓朝的面容。
城台上,军士静立如塑。城上城外,皆是静然相对。
周桓朝恭谨肃立,目光滑过我的面颊定在远处那处火光,“他明日将攻城,不会安睡。”
齐氏府中出了那等大事他岂会不立时知晓,他不问也好,免得我不知如何答他。
“我倒盼着他正在安睡。”方才极短的哭泣仿佛已拂走一时的软弱,我笑一笑,“若他也正在营中的暗处看着我们,那方为真正可怕。”
面颊仍泛着刺痛,我扶过雉堞,星月光下,管悯的大营隐入夜色,看不到尽头。
上平建城之初并非许州州治之地,亦非要地重镇,是以未建瓮城。无瓮城,便无法将叛军引入聚歼,一旦城门被攻破,上平百姓的血肉之躯便会被乱军踏在脚下。
朝廷此时必已出兵伐叛,还好,这目下外无援军内里更唯有一城百姓的上平城还有这城上城下的将士。
拢紧风氅想挡住骤起的夜风,却将风兜入氅中,索性收回手,任其起伏如旌。
周桓朝银甲折出的光晕一如他的冷凉目光,这样沉稳的目光非久经沙场之人不能拥有,我一时疑惑,他当真入军不足七载么?我轻抚着雉堞上干涸的血渍,“周将军,我可否在城上走一走?”
他只微垂了首,“末将护卫郡主。”
原本只欲在城台左右走过,可行过数步,我一时改意旧念。自北城台西向行去,过西城台,至西南角楼,我道,“兵法……”
长久未出声,初说出这两个字时喉间艰涩得紧,我轻咳过,方又道,“兵法应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管悯此次应不过四万,上平城中的州军与上骁军加在一处也有万余,为何管悯偏偏选了围城?”
“管悯的围城并非处处皆设营。”周桓朝的语音低沉轻缓如往,“郡主也已看到,管悯的营阵精巧,并无一处缺漏。是以,四万亦可围城。”
原来他已看出了我绕城行走的用意。
只是可惜,我只能在夜间行走,断不能白日里昭然绕城。
星光下,叛军的营阵却似无边际,我拢过风氅,“以城内军力,可守多久?”
他平声道,“仅以目下军力计,至多可守十日。”
我大惊失语,叛军的战力竟强劲至十日内便能破城?
指节重重擦着眉心,回想从前看过的史书,仿佛有许多三五日便破城的旧事。若在沙场,若尽是上骁军,以上平的军力可与叛军对战,亦可取胜,但此时我们是要护这一座城与城中百姓。顾忌太多,终会累及战力。
他应是已有意募军了。
一路静默过了东城台,我紧蹙眉,“那么军力之外,我们是否有可长久固守的根基与良策?”
周桓朝道,“上平城墙数年前重修,碾糯米与石灰成浆用以砌石,冲车轻易攻破不得,是与易中齐名的坚城,这便是固守之根基。”
他说了固守的根基,却未说出良策。或许,由他守护上平便已为护城最佳之策了。
重回北城台,我转首,“当今上平防御,何处最弱?”
他的唇际扬出不难觉察的愧笑,“与城外叛军相较,管悯所在之处防御最弱。”
“我以为,”我拍一拍雉堞,“管悯所在之处的防御却是最强。”
我扬手指过,“管悯的主营在那,而你在这里。”
他似动容,却又是垂眸。
我不知援军何时会来救上平,以我们的军力能守到何时更是难以预料。我静黙片刻,轻声道,“上平的防御不能只强一处。”
周桓朝无言听着,他这样沉默,我反倒不好再说下去。他似看出我的为难,“末将有一法。”
回首看郭廷只停在我的五步之后,我道,“请讲。”
他仅稍思忖了,道,“上平只有四方城门……”
他转身四下指过,随身的佩剑陡然撞在我的腿侧。我大骇,倾身扶着雉堞竟一时不能走动。
周桓朝怔了怔,忙后退了两步,垂首道,“郡主恕罪。”
缓一缓急促的气息,我摇头道,“我知将军的剑并未出鞘,是伤不到我的,我只是想起了旧事。”
方才的那一撞,像极了当年江亶的头颅重重落在腿侧之感。我虚掩着口沉沉喘息过,道,“将军请讲。”
“上平只有四方城门,可这四方城门同是最难防御之处。”他扶剑肃道,“将城门以石封死,守军可全心应对城下叛军,或许能拖延整月。”
他竟与我想到了一处!
民多军少,攻出去又难以自信必胜,而固守,便是候不到援军也不会有短日内破城之危。可是这封死城门并非上佳之策,此战若败,封死城门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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