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岁 下(2/3)
宇只余基石,高皇帝于原地扩上清池,亦于上清池西向建临华殿。上清池修扩之日地涌一眼温汤,当年的太史令惶惶请罪,高皇帝却以为符瑞,断去自京北大河引水之途,以温汤供上清池。池成之后,上清池水不溢不亏。
听闻,深冬清晨时分的池中三岛于迷蒙烟雾中似海中仙山。春日里,碧塘青柳素雅如玉琢,至盛夏,芙蕖缀于青波,沿岸繁花的清香至厚载门内仍可醉人。
我不知盛夏的花香如何醉人,而方才的梅香已然令我微醺。
出府前方知姵嬿不能随我入宫,她叹惋不能以上清仙阙之景引旁人欣羡,几次嘱我记下所见述与她听。目下看来,我也只能为她再述《上清赋》了。
杨符忠蓦然止步,我一惊,险些收不住脚步。
内监引一男子自山石后转出,我忙后退几步,杨符忠已上前见礼,“沈子安好。”
竟是沈攸祯。
杨符忠如此相称,想来也是尊崇他的。沈攸祯依礼回过,抬首时,杨符忠笑道,“奴婢领谕侍奉郡主往延清殿问安。”
相对行过礼,沈攸祯与内监离去,相距稍远,我又是未看清他的容貌。杨符忠回至近前,笑躬了身,“惊扰了郡主,奴婢惶恐。”
我忙道,“中官言重了,方才我想起了《上清赋》,是我失神失礼。”
侧首望沈攸祯步履从容,我轻道,“我初次入宫不晓宫规,还请中官教引。”
这位内廷中官仿佛是知晓我的思虑,引我前行笑容如常,“新岁里陛下也不会深究宫规,方才宴中射覆沈子屡中,陛下恩许他亲往谨德殿择一卷书为赏。沈子朗赡多通,寻常典籍难入沈子心目,不过此时看来,沈子已择出心仪的书了。”
转过宫墙,已能望见殿前临风的宫装妇人。
姐姐出嫁那年我尚不明事,这些年里,我只能凭着哥哥为她作的画像想念她。可她的容颜清楚现于面前时,眼中却顷刻间又模糊了。家中时常只有我一人,从前我偶有看着各府的少女有姐姐陪伴爱护都是羡极,可我从不能入宫来见姐姐。
杨符忠大礼问安,姐姐含笑微微侧首,有机敏宫女轻压了一锭金到杨符忠手中,杨符忠也不推却,谢赏后自回了临华殿。
初入殿,姐姐已低泣握了我的手,“手这样凉,深冬夜寒,你竟没有着雪裘。”又向侍女道,“快去取桂蜜热汤来。”
我不欲她太过伤怀,忙褪去冬氅坐在她身边。鼻喉间上涌的酸涩未退去,我轻咳过,笑道,“我今后入宫必着雪裘,姐姐放心就是。”
延清殿明如白昼,可殿中的灯烛与那六颗硕大明珠却照不尽姐姐眼下的沉郁暗影。她拭了泪轻叹,“外臣女眷入宫要请谕,也并非轻易可相见。”
案首有一盘蜜橘,我取一枚剥了递过,“我此时能见姐姐便是因陛下体恤姐姐赐下的恩谕,姐姐有陛下恩宠,如何不能时常相见呢。”
“是了,”姐姐接了蜜橘,低眉浅笑,“你此前原本也可入宫,只是那时你尚年幼,父亲与阿瑾不好为你请谕。有了今日这道恩谕,日后你若愿常进宫来,请谕应当会容易些。”
她笑看着我,“从前皇后与田昭仪每有族中女眷入宫我与恭姐姐都是羡极,你能常来再好不过了。”
皇后尊贵,田昭仪膝下有皇子公主,她二人的亲族请谕入宫是极易的。我笑撑着颊,“哥哥能常入后宫见姐姐,延清殿又如仙阙一般,便可见陛下何等爱重姐姐。想来今后不必请谕,陛下也会常赐恩谕命我入宫陪伴姐姐的。”
“他日你往华阳殿去,方可知何为仙阙。”姐姐仍是浅笑看着我,“只是宫中太过拘束,我也怕你不愿入宫,不能常相见。”
我忙道,“我不入宫也能见姐姐,明年岁末姐姐可请谕归家为我主笄礼。”
语尽,我忙咬了唇。姐姐掩笑轻咳了,“可见阿瑾在家中是何等纵着你。”她取过桂蜜热汤试了试,“听阿瑾说你常与他一并读书,谨德殿有珍藏典籍万卷,他日若有恩典,他可求几卷回去与你一并读。”
我更是欢喜,前些年父亲请了西席教我识字与些许诗书经典,而后便是哥哥教我。哥哥的书我是近乎尽读过了,再多也不过是沈攸祯借与哥哥的。
从前所读的书中常有语焉不详之处,初时问哥哥,他总不肯释于我听。而后他受不住我的苦求,渐渐说了些他所解之意,亦渐渐对我不避朝政。
今日沈攸祯有这番恩典,或许不久后哥哥亦会有,只是不知这宫中的藏书是否有更多的秘事,哥哥愿否解与我听。
方才那个机敏的宫女推窗向外看过,夜风透窗,临华殿乐曲悠远,绵绵不似真。
那宫女拢回窗,引内监换过炭火更盛的方炉,含笑拜道,“奴婢听着临华殿第四支曲未毕,时辰尚早,郡主只管与婕妤欢言。”
姐姐微笑,“这是疏桐,我方才看着,你定然是不记得她了。”
疏桐行大礼,我忙扶起了,“我自是记得疏桐的,只是一别太久,我已记不清你的容貌了。”
轻叹着将汤盏交入我的手中,姐姐复笑道,“已将十年,若非有阿瑾的送来的画像,我也怕认不出你了。”
我浅饮过,热汤已温。姐姐的笑语中总是含着愁绪,我择了近年家中与表哥所述的趣事说与她听,她方渐渐舒怀。
宫宴将毕,疏桐捧过一件雪裘,姐姐为我披好,轻语道,“这是今年新制的,我还未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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