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柔御 下(2/3)
章表的抄文,读过了便交到我手中。从前的抄文中的字迹陌生,可哥的字迹了。此前袁轼曾插手尚书台事,虽是艰难,但萧歙与哥哥终未令袁轼如愿。
汪溥死后,原归于御史大夫的掌机要之权已移至丞相。放弃收用尚书台亦不许朱任衡掌机要,目下朝中,丞相已然独大。
此前霍鄣能拿到章表的抄文,至目下哥哥代那人来写……尚书台欲复起,霍鄣意向朝政,哥哥与霍鄣从未私见,他二人之心照已付于行。
不久之后,这书室的案头必有章表,亦必将有丞相亲掌之机要。
只是心中想着旁的事,我端详良久,终究压不住那疑惑,“那年……咸平三年岁末雪灾过后,你在雍门为何请了沈攸祯去?”
他骤然抬头,我难辨他眼中的意味,只笑道,“那队胡商入城时我便在那里了,只是不解你那时竟能请得动鸿胪少卿。”
他眉间略缓,仅道,“我不过一试。”
我豁然大悟,“从前听哥哥说起过他性行淑均泰而不骄,并无高低之见,我本不信,原来哥哥并没有高赞他。”
霍鄣并不应声,光影下我的发钗仿佛微倾了,我扶一扶,觑了他一眼,“陛下即位数载,先帝的国史仍未修成,何不许给他?”
他也不抬头,“朝中自有著作郎。”
田膺所修的先帝国史文稿岁末奉至御前,皇帝看过便令他重修。这田膺是前御史中丞田议之叔子,此人秉性忠直,昔年田议在朝亦有田昭仪盛宠之时亦从不以田氏族人自居。他也是广有才名,只是从不被袁轼重用。
田膺仅居于著作郎之位确是可惜,可修史这等事霍鄣也不肯放手与沈攸祯,他当是顾忌着沈攸祯身后的文臣之势。
他这样说我也不便再多言,忽而想起宫中时沈攸祯的话,我看着他道,“太学里来了个骞安士子?”
他笔下虽疾亦稳,淡淡道,“一个少年士子入京往太学上书,阿瑾也在。”
我讶笑,“士子上书言事不向公车司马令却去了太学?他可是找错了官署。”
他仍是淡然,“他没有找错,他知晓何人能将他之言送至御前。”
我不由笑了,这朝堂中为天下士子所至信的亦唯有沈攸祯了。我仍然疑惑,“沈攸祯如何处置?你为难他了?你和哥哥去太学做什么?”
“我为何要为难沈攸祯。”他抬头看我一眼,停了笔笑道,“我也不知阿瑾去太学做什么。”
我正欲开口,他已自半臂高的书卷最下端抽出一张绢,笑道,“幸而归来途中经过太学,若无这篇斥文直送至我面前,我尚不知霍鄣这般可憎。”
竟有人直面前斥他可憎?我侧身支臂于案,轻点着额角笑不止,“你可问他的罪了?”
“他为言者我为闻者,他无罪,我亦或可引其言为戒。”他将那绢书移过,“原本就是斥击我的,既被我看到了,他也未再请沈攸祯送至御前。”
垂眸看过,文意与他封王前袁轼对他的评言相似,倒是文辞中壮志激荡,对朝政亦有见解。
他取回看着轻笑,“这少年颇具胆色,沈攸祯几番回护,他都是一身硬骨只候着我处置他。”他似微叹了,“阿瑾与他问过话,亦赞其殊姿难得。先回郡学再历练几年,若能收敛少年锐气亦可入太学,来日可成大器。”
哥哥赞许的人并不多,可见这个士子必是有大才。从前哥哥极少在人前赞许他人,近来他的性情也变了许多,我半身伏于案首,“哥哥今日很欢喜。”
他只漫声应了,重舔了墨提笔疾书。
伸指推一推砚,我笑道,“嫂嫂从前的封号是繁阳,你可知她的闺名?”
“这……”霍鄣怔愣,止笔凝神细想良久,终叹道,“还要去问阿瑾。”
“我早问过了,”我睨着他轻笑,“唤作柔御。不侮不畏,嫂嫂不输男子,更可见孝成皇帝何等爱重嫂嫂。”
“历朝天家之女只有封号可见史籍,”他低眸,随手递过几道军报,“稗史中所记之名亦多有不实。”
何止是公主,史籍中的皇后亦多是仅留下姓氏而已,这男子的江山中谁又能留心一个女子的名。我看着霍鄣,将来若是有一个眉眼气度与他相似的女儿,又是什么样的名方能相配?
霍鄣蓦然一眼扫过来,我收不回唇角的笑,有热意轰然冲上。
他的目光中含着莫名灼热,我索性更深了笑容,站起身拂了拂衣襟,“明日不朝你还要看军报,我却没有那个心思。你且看着,我可要睡了。”
转身时灯火一晃,墙下的一扇木屏的隙间仿佛有人影。我一时悚然不敢动,霍鄣向那屏去,我忙扯住他,他只笑道,“那是我的甲胄。”
这玄色甲胄正是当年我在上平时他身着的那一副,江亶逼宫的那夜,他也是身着这副甲胄的。胸前与肩头有深浅交错的刀痕,连盔上也有数道。甲胄近颈处的一道极深刀痕断于边缘,我抚过那深痕,悚然有寒意自脊背冲向头顶。
惊颤之下回首,他只淡然微笑。
他手中的长剑寒气迫人,我缓缓抽剑将剑锋拖在掌心,这剑极重,我一时不稳,霍鄣已一手托起剑锋,“当心。”
剑鞘垂在他的身侧,鞘纹晃出的暗光竟有些刺目,我避开那抹暗光,指尖轻轻拨一拨指手掌被划破的皮肉,幸好他接得快,只浅浅划了一道,并未流血。
他将剑收入鞘,我扣住掌心笑道,“这是你当年入厚载门时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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