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祟 下(1/2)
整睡了大半日,与姐姐一并理过宫中琐事又同用过晚膳,待她与峣儿都睡下,我吩咐宫人不必守夜,换过稍轻简的衣衫披上重裘,借夜色隐于西墙外的树下。
自归京后常出入皇宫,为防不测,我几经周折藏了一柄布帛卷好了的尺长利剑在扶祥殿榻底,今日总算有了用处。
昨夜听得那声音并不远,当是在延清殿近旁。近子时三刻,轻手褪去重裘与鞋袜,只屏息凝神。深冬里的寒风只消拂一拂便冷透了身,我不敢动,仍是将剑执在身前。
忽然,那一缕歌声再起,虽是断断续续,却比在殿内听来更真切,更哀怨。
细细听过,必是百步之外的那棵树后,亦当是只有一人。那树应已有百年,左右又有大石矮木掩着,极易藏身。近处的雪已扫尽,见不到脚印,藏到这个时辰歌唱,她必是到得比我还早。
持剑一步一步靠近,我蓦然厉声喝,“何人作祟!”
歌声乍然断去,有人影倾落。
转过树后去看,树下的宫女面容扭曲得可怕。我惊得后退数步,脑后麻麻的发僵。一时复了神志忙四下去看,果然再没有人影。
我不由轻嗤,装作鬼怪来恫恐旁人,倒被我那骤然的一声恫恐至毙命。
她有手中有一方巾帕,我折了矮木的枝挑出巾帕扔在近处,收剑入怀,拾重裘与鞋袜快步回殿。少时,果然听到了长辰卫的言语声响。
次日用过午膳,杨符忠引着两名长辰卫在延清殿外求见。姐姐近日精神不济,总是不愿劳于琐事,便又是唤我去看。
杨符忠半日里便查清了那宫女的来历,昨夜料想着不是华阳殿便是鸿台殿的,果然是从前鸿台殿的宫女。江氏尚在后位时这宫女便被田昭仪逐出了鸿台殿,几年里侍奉了几处殿阁,都是作粗使的宫女,近一年也只是在临华殿侍奉。这宫女性情怯懦,临华殿的这数月里常被同殿侍奉的宫女喝斥,刻意将粗重的事留与她,前些日又因勾破了衣衫被罚夜里不许睡。
杨符忠惩责了临华殿生事的几个宫女,也便了结此事。
那宫女并未得过势,仿佛也没有什么倚仗,可她偏偏是出自鸿台殿。可是她已死,我也再不知她夜间歌唱的因由。
那夜我出手还算快,延清殿内并未有人听到歌声。延清殿中人说窗漏了隙,谁又敢说窗是妥当的,于是殿中各处门窗整整修缮了半日。
峣儿果然再没有夜间哭闹,精神亦日渐恢复。
归家理过近日积的圣旨,今日便是新岁前最后一次进宫了。
午前新落了雪,不过半日便又是晴日。我贪恋冬日暖阳,归扶祥殿途中折往梅渚边去。
梅渚的清梅冷蕊舒缓了胸中郁结,提裙踏出一朵梅花,一路下去,抬头时已踏出十数朵梅花图样,偶有一二梅瓣落在脚下,映着白雪愈发娇艳。
攀过开得极盛的一枝红梅,阵风拂过,唇舌间也萦绕着清远的悠香。
身侧伸出的一只手将那枝梅折下送到我面前,转首时,一双笑眸撞入眼中。
京北各地大雪数日不止,前日接到的书信中明明说他抵京总要在四日后,我一时恍惚,以为眼前的他只的错觉。
他身上征尘的气息犹在,相距这样近,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胸口的震动,我笑了,“用过膳了?”
他牵过我的手,摇头淡淡地笑,“还没有。”
轻风卷起的枝头浮雪落在他的面上融作一点水痕,我唤过姵嬿,“去扶祥殿备膳。”我想一想,“方才在延清殿用过的芙蓉羹请内膳署再制一盏送来。”
总算没有食言,他还是在新岁前回来了。
宫人远远退开,霍鄣粗砺的手掌极温暖,他语声温柔,“还是忙碌?”
北境苦寒,几个月不见,他的面颊愈发峻削,我摇首轻笑,“宫内只有些琐事,又有女官居相助也算不得很忙。倒是周桓朝,昨日我归家未久他便遣人送来了近日的圣旨,我足学了半日。只是无暇去问哥哥,便也尽数加了你的印送了回去。”我稍用力握一握他的手,“你已见过陛下了?”
他微微点头,“他又高了些。”
如此携手前行,偶尔低语几句,竟觉得路程比往日短了许多。
殿中极暖,霍鄣褪下大氅,额上已见了细细密密的汗。奔波这些日,他应当没有安稳用过一餐的。明明在延清殿已用过膳,此时却觉得腹里空空,与他同案比方才吃得还要多。
宫人撤下案,我服侍他盥洗过,他却又取过大氅,“我还要往武应关去,岁前暂不入城,上元节前,我会归家。”
我一时错愕,他归来竟一日都不歇息便还要去上骁军中。女官送了各府赏赐的文卷,我瞥了一眼叹道,“罢了罢了,还有这许多要看,我不送你了。”
他含笑不语,突地俯身在我耳前轻吻了一记,转身出了去。
卷中列出的赏赐名目冗长,理清出宫时仍觉得他临去前那一吻灼灼烫在耳边。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天明,一夜香沉无梦。
霍鄣几次拖延了归期,终于定下了今日入城。天未明我便已醒转,用过早膳算一算朝会的时辰还未过,便往长辰宫外寻到霍鄣的车舆候他出宫。
本就起得早,此时枯候着倦意更是浓重。仿佛有轻微的晃动,我猛地睁开眼,倒是惊了霍鄣。他笑道,“睡得这样沉。”
我揉一揉眼,“未至戌时便歇下了,只是起得早了些。”
与他一并踏入房门便觉得心身尽皆轻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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