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夜(1/2)

夏天来了，这是乡下孩子最喜欢的季节，学校放假了，可以去捉蝉和天牛，也可以大口大口吃西瓜。天热了男孩子们最爱下河玩，游泳、跳水、摸鱼、抓虾，大人们再怎么禁止也没有用。只好让家里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玩水时注意着安全。

小河上有一座小石桥，水大的时候会浅浅没过石桥。河边长了不少大柳树，一个个萝卜头们，只穿着一条裤衩，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在水里游来游去，太阳太辣，萝卜头们就躲在柳树荫下玩。一个夏天下来，白萝卜头们依次先变成红萝卜头，再变成黑萝卜头。

李家的五个宝都是水中好手，时常摸点小虾小蟹回来。太小了没法吃，就都剁碎了喂鸡，鸡们都吃得直点头。这时候的鸡已经长成，不能再叫鸡仔了，几只性急的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叶琳喜欢去鸡窝里找鸡蛋，每天下午母鸡咯咯咯地叫过，表功说生好蛋了奥，叶琳就去鸡窝里把那个还热乎乎的蛋捡出来放进篮子里，晚上好拿去向外婆表功说我捡了鸡蛋了奥。家里的鸡蛋新鲜又营养，外婆变着花样做溏心蛋、水波蛋、酒酿蛋、鸡蛋饼给叶琳吃。

啄啄明显长大了，羽毛金黄闪亮，威风又漂亮，但它从不打鸣。有一天李建国说了句这个大公鸡的羽毛漂亮，可以扎个鸡毛掸子，叶琳哇的一声就哭了。李建国要逗外甥女，说琳琳不要哭，舅舅再给你扎个鸡毛踺子踢好了。叶琳先擦干眼泪，跑进灶间找外婆，拉着外婆的衣服哇的一声又哭了。

外婆出来训了李建国几句就回去做饭了，倒是叶琳的大舅妈、李建国的老婆，看见叶琳哭得满脸泪花，心疼坏了，狠狠把李建国骂了一顿。

大舅妈自己生了大宝和三宝，没有女儿，现在又计划生育不能再生了，看叶琳这个小胖妞就爱到心坎里，恨不得抱过来自己养着。她一边哄着叶琳说：“琳琳不哭了，看谁敢拿你的啄啄**毛掸子！”，一边把叶琳抱起来去洗澡。

叶琳坐在椭圆形的香柏木盆里，大舅妈帮她洗澡。肥皂擦在叶琳胖胖的小胳膊上，滑滑的有点痒，叶琳咯咯地笑起来，脸上的泪珠还没有干。她的小胳膊小腿就像一段段的嫩藕，沾了水亮晶晶的。夏天澡盆就放在院子里，啄啄慢慢走过来，看着小胖妞洗澡。

叶琳说：“啄啄，现在没有糖欧。”

啄啄不屑地走开了。

大舅妈笑着把叶琳擦干抱起来，穿好衣服放在院子里擦干净的竹床上，去倒洗澡水了。叶琳自己拿着一把大蒲扇玩，初夏的晚上有清风阵阵，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让人感觉很舒服。

院子里长着一种浅紫红色像小喇叭一样的花儿，每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开，大家就都叫它“洗澡花”，因为到了这个点儿，就差不多该吃饭洗澡了。叶琳摘下两朵洗澡花，捏住喇叭柄后头的花托轻轻拉扯，花托连着一根长长的雄蕊被拉出来，就做好了一个花的耳坠。把花托塞进耳朵眼里，小喇叭花就坠在那根雄蕊上，在耳边晃来晃去，是小丫头们最爱臭美的造型。离李家院子不远处有一片荷塘，风中带来荷花的清香，还能听见塘里的蛙鸣。

过一会儿，大人们都洗澡洗衣服忙完了，把吊在井里冰好的西瓜拿出来，切开了放在大盘子上，一起到院子里乘凉。叶琳和几个宝就在竹床上吃西瓜，玩累了就躺下来，让小舅妈讲故事听。

小舅妈是读了几年小学的，但是肚子里也没啥故事，只好把经常讲的牛郎织女演绎一下，把猪八戒、二郎神、白娘子都掰扯进去，完全一个大杂烩。但孩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夜深了，田野中传来阵阵禾木清香。夜色墨蓝，繁星满天，村口小河的潺潺声仿佛在天边流淌，如丝如缕，深入孩子们的梦中。

梦里的牛郎和织女男耕女织，恩恩爱爱，却被王母拆散鸳鸯，天人相隔，只有七夕的时候才能踏鹊桥相见。天宫岁月太凄清，朝朝暮暮数行云。织女被关在云房里日夜织锦，织出了一样的白云朵，又织出来一片片甜柿饼一样的红彩霞。她日夜思念着人间的亲人，盼望着能够再次相见。

七夕到了，人间所有的喜鹊聚集在一起，飞到空中连接了两界，为有情人搭建了一座鹊桥。牛郎挑着扁担去看望织女，扁担筐里，满满装着给织女带的礼物，有田里刚收获的南瓜和玉米，也有烤得香喷喷的地瓜。织女给牛郎亲手做了一身衣裳，一定让牛郎立刻穿上。牛郎长得很帅，两道剑眉如墨染，双眸清透似琉璃，眉间一点朱砂，穿上如夏夜般墨蓝的衣裳，露出满脸笑容。织女拉着牛郎的手，笑着笑着流泪了，牛郎轻轻抹去织女脸上的泪水，拿出一包花花绿绿的水果糖来放在织女手上。

突然天色大变，浓云翻滚，一道道电光撕裂长空。王母尖利的声音在远方响起，召唤出了二郎神，这厮摇身一变，变得像一座山那样大，一戟打散了鹊桥，又祭起了哮天犬。喜鹊们惊慌地到处乱飞，织女脚下一空，惊叫着往下掉。二郎神仗戟而来，想要抓住织女，织女连个防身武器都没有，只好掏出绣囊里的银针，打算狠狠扎在二郎神那第三只眼上。

二郎神还没飞近，就听见一声清唳，天边飞来一只大黄鸟，一头撞飞了他。这鸟的翼展极宽，几乎铺满了整个天空，它将织女接到自己背上坐好，回身一搧，把鬼鬼祟祟想偷袭的哮天犬搧飞了出去。

织女惊魂未定，被大黄鸟载着缓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