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章(1/2)
屋中影绰渐深,长屏正挡中道,明光晃眼。
宋枢子听闻动静,抬眸一看,恰见谢玖披风端华,行了几步,已立在他面前,神色敛得平淡,定定望着他。
如鹤月鸾雪,姿态高贵。
他低首扫顾一番,意犹未尽地愣放下鸡腿:“小玖儿若要用膳,便早些说嘛。瞧我吃得……太狼藉了些。”
满桌案上,酒菜四散,岂止是狼藉。
谢玖视若无物,侧身拢起披风,潇潇然坐至案几另一处,清了嗓音说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你可知,师父总在寻你!”
宋枢子随意摆手,眉眼眯起:“修道济世,自然是云游四海地修行。小玖儿莫要唬我,出岫山中,时岁星移,师兄主持门中繁琐诸事,怎会还多出心思管我来?!”
他总如此散漫悠懒,自许多年前便贪玩得没个正经,至如今年纪渐长,也愈渐随性。
说道是独自入世修行,众人安又不知,这老道是厌烦久久困锁于出岫山,斗转不变的枯淡入定。
谢玖轻笑了声,也未拆穿他。
衫袖抚至膝处,她垂眼帘随意摆弄,唇角微弯:“我们是管不得你,只是可惜,师叔喜溺于人间烟火,却落魄得毫无生计。”
此声轻似含烟,绕梁而去,便无踪迹。
宋枢子同谢玖重遇时,周身寒酸困窘,污袍垢发,形容难堪至极。若非多留顾了一眼,只怕便将他当作城中流民还不如的乞丐。
寒宵衣衫蔽,途道酒回倾。
偏就好似戳中了痛处,宋枢子乍惊乍起:“休得胡说,我与人卜卦问相,行乾坤理学,可好得紧!”
“是么……”谢玖挑了挑眉,“怕是你这副肖容,亦只会叫人,当作不堪入眼的江湖神棍罢。”
门庭光芒依旧,屏阻帘挡,落至屋中案几处,已是半明半暗,空室筱静。
宋枢子再没了辩驳,讪讪避开了身,颌下胡须动了动,拾起残剩的鸡腿,又埋头缓慢啃食。
此番独身离师门,道阻又难,哪能说得尽。
谢玖倒了解他,这师叔虽比孩童还贪玩,却不拘泥外欲物质,行卧吃食,皆可将就。山下大千红尘,未尝便失了色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抉随心尔,旁人莫涉。
谢玖斜着身,清漠看着他,继而又道:“说罢,你闲来无事,来我这里作甚。”
宋枢子性子随意,去哪处都不会难过活,谢玖自是不信,他是日子难捱,走投无路了,方至东陵投奔的她。
更不需说,这放浪形骸的道长,某日心绪涌起,忽而思念了他的师侄。
想都莫往这处想。
宋枢子闻言,立即又放下吃食,随意抹罢嘴角油渍,正襟而坐:“远游这么些年,一时也足够了。可巧此时,我离东陵不远,便绕道过来,接你一齐回出岫山。”
明光滞于帘帐前,及至两人身上,早已淡消许多,只得见眸色起灭,斜影孤长。
屋外秋风无处可透,满室轻暖,却似敝静幽深。
这一回,反倒是谢玖怔住了,“你说甚么?”
宋枢子答得专注:“接你回出岫山!”
映在暗深不解的屋舍帘帷处,好似久作长影。旋即便回了神,谢玖皱起眉,一口拒下:“我不回去。”
宋枢子全然不讶异,抬着眼皮,顺口一说:“而今冬日临近,气候渐寒,你又是这样一副身子骨,再不回门中,怎撑得下去。”
犹如梅解落花,轻风而下,正是两人皆透彻的心境。
谢玖低着眼眸,一道光影分隔了她的面容,明暗起动,眼睫似有光颤。她再睇眼看向宋枢子时,轻嗤了一声:“可是你又偷摸为我卜卦了?”
出岫一门修奇道,所研门类长天入地,无尽广远,其下弟子多以天赋抉择,各自静修。
谢玖习武艺,真气贯通四处,晨曦未明至日暮昏山,钻研武学章法坚毅不息。她师叔贪懒贪玩,于此不过尔尔,躲在屋檐闭室,长年聆听风雨山气,精的是八卦占卜。
指作九宫,一眼知乾坤命数。
宋枢子心虚无言,不知如何申辩,谢玖平淡略喑哑的声音又起,彷如窗畔兰花静放:“往年的严冬凌雪,谢玖静守庭前安宁,不一样撑了过来。且我府中有医师,自是能照顾好我,你不须担心。”
说罢别脸复归沉静,于卦象一说,却是再未多问。
屋中未点灯烛,所藉光芒,不过是门庭窗柩疏漏而来的稍许日色。青铜器事多呈暗色,木屏轻帘层层饰下,至谢玖与宋枢子端居的桌案处,深影已近暗淡,似陷入安寂温柔的局中。
宋枢子一言不合,忽而凑近了些,左右端详着谢玖,眸色流动,不似先时散漫。
此番情境捉摸不明,一如浑身生出疙瘩般莫测。谢玖心中发怵,避无可避时,他仿佛恍然大悟,乍然开口:“小玖儿是为香车中端坐的那位公子?”
一时只觉石头落定,安然缓气,谢玖温声否下:“自然不是。”随即又是一顿,抬眼而去,“你看见他了?”
宋枢子点了个头,眼神落至满桌未尽的羹食,兴致又起,随口说道:“车辙滚动,行路未稳,我趁秋风卷帘,悄摸望见了一眼。”说及此处,他嘴中咀嚼顿住,似在认真回忆,“面相上乘,气质更是斐然,倒是般配得上小玖儿,不比那莫璃差!”
话未说完,又专心于桌案菜肴,好似方才的断言不过可有可无,一句敷衍,转眼又是背耳,不理周围。
谢玖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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