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城头变幻大王旗(1/2)
一月之后。
尘世间的变幻,和季节的变幻,到底谁快一些呢?
盛夏,已经来了。
淋淋漓漓的雨,这一月以来,暂停暂歇。
这是要弥补过去两三年的旱情吗?
街头,野地,到处都是混淌着的雨水。苟延了一冬的树木草根,经过了这雨水的滋润醒缓了过来,滋发着,盛放着。
洛阳城中央,巍巍的宫城,鳞次栉比、金碧堂皇的殿宇,仍旧是那么庄严肃穆;玉带一般的护城河,泛着粉红,缓缓流淌。
不错,粉红色。彷如落樱,彷如桃花。
那是多少人的血,被雨水冲刷,染就的颜色。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宫廷之争,拼上大军的厮杀,拼上百姓的流离失所,如今终于见了分晓,终于落定了尘埃。
朝中龙椅上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而掌握权柄的那个,却已经换了面目。
河水,永远缓缓流淌。
天空,仍旧是带着亘古不变的温暖。
洛阳城上空的血腥之气,终于在雨水冲刷之下,变得减淡,渐渐消散,又恢复了它的清新甜美。
可多少个母亲失去了儿子,多少妇人失却了丈夫,多少孩童失却了父亲,又有谁顾得,又有谁去计算?!
在人祸之后,竟还要降下这连月的大雨,冲塌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泥屋草棚,饿馁了衣衫褴褛的路边的乞丐。
是要将这流淌的血水冲刷干净?还是想在奄奄一息的百姓身上,再加上一根稻草,清洗那些苟延馋喘,它认为不配偷生的人们?!
谁知道上天到底有情,还是无情?!
城南。
死者死矣。
而生活,还在日复一日地继续着。
夜晚的洛阳城经过了白日的挣扎喘息,短暂地陷入一片宁静之中。连城南几条深巷之中,平日繁华的烟花酒肆之地,也客人寥寥。那些为了生存站街拉客的□□和龟奴们,也因了连日的大雨,生意冷清,打着哈欠,收起了职业的笑脸,早早地打烊休息去了。
转过这几条巷子,背后是一大片破旧不堪的贫民居所。一个四处透风的草屋,一边泥墙已经倾斜,用了一根柱子支着,暂时还没有垮塌。屋子里生着一堆火,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的人,在清冷潮湿的夏夜里,依旧要烤火。
灰烬中埋着几个山芋,便是这几个乞丐救命的晚餐。等得烤熟了,一人便小心翼翼地从火堆中扒拉出来,分给众人。众人如珍如宝,连山芋皮也都不放过吞进肚中。虽然东西对空空如也的肚子不算什么,可也能抵挡一阵,将这个又湿又饥的夏夜捱过,也许明日上天还能开恩,让他们可以延续下去性命几天,也未可知。
山芋吃完,再无可吃,几个乞丐在火堆旁东倒西歪地躺下了。一人扯了扯身上破碎不成片的衫子,想要遮挡点外面顺着缝隙吹进来的雨滴。无奈缝隙太大,衣衫太破,当不得什么,只得挨着。
过了一忽儿,他缓缓叹息道:“这大雨天的,咱们能有一口东西下肚,就得感谢老天爷,今晚上没要了咱们的性命去。”
躺在他身侧的一个乞丐闷声道:“徐爷还要谢这老天吗?!这老天可有什么可谢,我还没有骂他呢! 咱们即便今日不死,难道明日后日,还有什么活路?”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公鸭嗓,好似年纪还小。
那被叫做徐爷的乞丐尚未说话,那分山芋的乞丐接言道:“小城子,如今你还叫什么徐爷。当初咱们一起在石老爷手下做买卖,他是掌柜,你是伙计。便要叫声爷。如今咱们都沦落街头,靠要口饭苟活着,还什么爷不爷的了呢?”
那叫徐爷的佝偻着身子,咳嗽几声,喘息着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小城子你年纪小,心劲儿还在,不肯服气这老天爷。若你再活上几载,就知道天意难测,人们都是它的玩物罢了。像咱们家人都死的死,逃的逃,身子也没用了,再没什么指望。哪天老天爷能让咱饱着肚子上黄泉,就谢谢他老人家了。”
众人一时都不吭声,被这徐爷的话引起了心事。
家国动荡,百姓遭殃。这几人当初谁没亲人,谁没过过和家人亲亲热热的日子?!可如今都是转眼云烟,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再也找不回往昔平静但温馨的日子了。
墙角一人忽然道:“咱们如今虽惨,可到底还活着呢。想咱们昔日的主人家石崇石老爷,多么的富贵,多么地得势,如今不也一朝惹来祸患,被朝廷斩首示众,抄家没产了吗?!。。。。那泼天一般的家业,那些如花似玉的姬妾,如今都被别人占去享用了!想当日石老爷多么宠爱的小妾绿珠,花了山一般的银子从烟花里赎出来她,没有快活几日,就被孙秀孙大人占了去。若他活着,不得气的吐血吗?!还不如咱们呢。咱们平民百姓,本来就过的人狗不如,如今也不过加上一层。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当初怎样地风光,一旦朝廷换了天日,要不给杀的全家一口不剩,要不就男的为奴,女的卖为娼妓。这世道如何看去!”
那徐爷长叹一声。“谁说不是呢?你们没看吗?今日东市人山人海,都看那贾皇后一族给斩首示众。贾后后位被废,被囚在金墉城那活死人墓里,只等死了。她的全族,连带着原来和她一伙的那些权贵们,一个不落,杀了何止千人!那血!流淌到护城河里,整个护城河,都成了红的了!”
那分山芋的悠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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