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六)(3/5)
慰道,“你看我,不也有过烦心事吗,可我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并不比别人差。”也是,听老友这样说,岑华年觉得有道理,不由得轻松了若许。今日沈家严一进门,他就明白了老友的来意,心里很是感动。他知道,老友的日子一度很不好过,只不过不是为政治,而是为了妻小。用沈家严自己的话说,不是外患,而是内忧。
其实,沈家严原先的日子还是过得的:在清江市疾控中心做着一份收入不多不少的工作,养了两个非常听话的儿女,尤其是妻子,容貌不说百里挑一,回头率亦是很高的。可就是这个女人,在和沈家严安安稳稳过了十余年之后,突然和单位新来的头头发生了苟且之事,而且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骤遇这样的事变,沈家严可谓痛苦至极。他想不通,妻子和他走到一起虽是友人介绍的,但结婚后一直相亲相爱,怎么就忍心使他蒙受此种伤害。不过,沈家严就是沈家严,痛定思痛之后,他毅然决然地和她分了手,任是她怎样愧悔,儿女怎样央求也不改变自己的决定,就是面对岑华年、上官正等老友的劝说亦不为之所动。分手的时候,他坚持儿女由自己监护,至于原由,表面上是为了妻子没有累赘,便于再嫁,私底下却是认为她品德不好,会妨碍孩子的健康成长。
“老沈,今天中饭喝一杯?”郑文淑在灶间忙活一阵后走了进来。她知道他有这个嗜好,虽然量不大。
“你家有酒?这可是稀罕事啊。”沈家严闻言,有所探询地望着她。他知道岑华年平素不饮酒的。
“哦,去年老岑生日时慧敏拿过来两瓶葡萄酒,说是喝一点可以软化血管。”
“慧敏好孝心,可我喝不惯果酒。”沈家严笑笑,低头从随身携来的袋子中摸出一瓶二两半装的清江大曲,“还是这个过瘾。”
“你可真是,到我家,怎么带了酒还要带菜?”看着沈家严除酒外又掏出了一包卤香牛肉,郑文淑觉得他有点见外了。
“这个好下酒,”沈家严笑嘻嘻地说道,并向着岑华年逗乐似的挤了挤眼睛“顺手在街上买的,你们别介意。”
看着他那样子,岑华年有点忍俊不禁了。他很感激沈家严对自己的探望,由是觉得友人的情谊是那么可贵。
“哦,这里还有一听西湖龙井,是孝敬伯母的。”沈家严顺手从袋子中又掏出一听茶叶,放在岑华年的书桌上。
“你看你,来聊聊就是了,还带什么礼物?”岑华年知道龙井很贵的,不过意了。
“不是特买的,是在杭州工作的侄儿回来探亲送我的。”沈家严摆了摆手,“你知道我不会品茶,搁我那儿也糟蹋了,这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叫暴殄天物。”
“你呀!”岑华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们再聊一会儿,饭菜一会便好。”郑文淑见状,转身向灶间走去。可就在这时,院外想起了一串自行车铃声,跟着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衙后街二十五号郑文淑,信件!”
我的信?郑文淑闻声,连忙向院门口走去。
果然,一封厚厚的来信由老刘递到了她的手上。
“星期天都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郑文淑接过信,感谢道,“要不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不了,我袋里的这些信今天上午都要送出去,以后得空再跟岑校长拉呱吧。”老刘嘻嘻地笑着,蹬上车子驶了开去。
“那行。”郑文淑目送着老刘远去,然后低头看了看信封。这一看不打紧,眼睛顿时为之一亮,口里更是向着屋内叫起来:“老岑,是务实的来信——哦,还有相片。”她发现信封背面写着“内有相片,请勿折叠”的字样。
“是吗?”岑华年闻言,立起身来,从快步走进房中的郑文淑手里接过信件。果然,笔迹是务实的,只不过寄出地址不是复旦大学,而是华东某地驻军。
这孩子,怎么去部队了?岑华年有点不解了。他急急地拆开信封,取出写得满满的信纸看起来。看过一气,方才弄明白:儿子此刻不在学校,是因为有关部门认为,大学生应当执行中央有关指示,学工学农学军。故此安排他们下连队当兵锻炼一个季度。当这小子寄出这封信的时候,已和同学们一道在部队呆了近一个月了。
看罢信,再端详务实的戎装相片,岑华年发现,儿子似乎瘦了些,但精气神好得很,那在连队荣誉室内的持枪摆拍,已有了兵的意味,尽管从表情到身形仍有着很重的学生气。
他将信件和照片递给郑文淑,一阵功夫后又从她手中接过来递给一直注望着他的沈家严。
沈家严十分庄重地接过了务实的来信。尽管他和岑华年是多年的好朋友,但还是觉得这是对方对自己最大的信任。他先是仔细端详务实的相片,继之是认真地阅读务实给父母亲的汇报,一边看,一边不断颔首,直至最终细心地将信件叠好,连同相片一起交还给岑华年。
岑华年手中拿着儿子的相片和来信,眼睛却望着老友。
“华年兄,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迎视着岑华年有所探询的目光,沈家严声音不大但却非常肯定地说道。
是么?听老友这样说,岑华年非常愉快也非常激动了。那一刻间,他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一种一扫“四清”运动以来所背上的精神重负的感觉。他想,就算扣我一顶“四不清”的帽子,又能怎地?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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