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四)(2/2)
讨好,可心里如何能好过!”皇帝似乎不忍,也不愿听下去,他的口吻淡漠得听不出任何亲近或疏远,仿佛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只道:“皇贵妃多虑了。”
“多虑?”皇后的唇边绽开一丝冷冽而不屑的笑意,仿佛一朵素白而冷艳的花,遥遥地开在冰雪之间,“臣妾并非多虑,而是不得不思虑。您抬举高晞月的家世,抬举她的父亲高斌!您暗中扶持乌拉那拉如懿,哪怕她在冷宫之时,您身边还留着她的那块绢子,从未曾忘记她桩桩件件。臣妾如何能够安稳?皇后之位固然好,可历朝以来,宠妃恃宠凌辱皇后之事比比皆是。您喜欢的女人越来越多,您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多。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们,得到的眷顾就越来越少。臣妾如何能不怕,如何能甘心?臣妾……臣妾没有一日不是活在这样的畏惧之中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皇帝冷然相对,以唇际不屑的笑意划出楚河汉界般分明的距离,“你有尊贵的出身,嫡妻的身份,儿女双全,位极中宫。你还有什不得安生的?”
皇贵妃的呼吸渐渐受窒,急促而沉重,那声音如错了点的鼓拍,绝望地敲打着。胸中忽然大恸,他的疏离,原来就是她的绝望。那样前所未有的绝望,盘根错节占据了她行将碎裂的身心。
“皇上,您对臣妾若即若离,臣妾从来也抓不住您的心。臣妾知道您要取笑了,可您想过没有,寻常妇人抓不住夫君的心也罢了,可臣妾是皇贵妃 ,六宫的人堆到一块儿,臣妾站在峰巅上。臣妾没有什么可以依凭的,若您的心意变化,臣妾所拥有的貌似安稳的一切便会烟消云散。”皇贵妃的哭声哀怨沉沉,她本是虚透了的人,如何经得住这样激烈的情绪,不得不躺在床上仰面大口地喘息着,如同一条离开水太久的行将干枯的鱼,殿阁里静极了,青雀舫偶尔随着水面的波动均匀而和缓地起伏,像遥远的时候母亲轻轻摇晃的摇篮,催得人直欲睡去,直欲睡去。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烧得久了,烛泪缓缓垂下,嗒一声,嗒一声,累累如珊瑚珠一般。
皇帝静静侧耳,听着周遭细微的响动,良久,他亦动容:“皇贵妃,你从未对朕说过这么多话,从来也没有。所以竟连朕也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不安稳,这样害怕。只是皇贵妃……人的愿望不能太多,太多了,连神灵都不会庇佑。朕自己不是嫡母所生,自小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格外盼望自己的太子能是皇后嫡出。
所以朕敬重你,容忍你,也疼惜你所生的两位阿哥。哪怕璞琮还在襁褓之中,朕也已经有立储之意,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为着阿哥们来日的名声,许多事,朕都睁一眼闭一眼。只作不知。”皇帝忽然放缓了声音,俯下身子,略带神秘之色,在皇贵妃耳边低语如昵喃:“其他的事也罢了,朕听过只当是脏了耳朵,掏干净便是。但过些日子就是哲悯贵妃的生辰了,朕一直很想问问你,淑妃柳氏,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每逢她生辰死忌,你便没有一点不安么?”
仿佛有惊雷隆隆滚过天灵之上,皇后身体剧烈地一震,睁大了浑浊含泪的颤声道:“皇上。多年来宫中一直传言是臣妾嫉妒淑妃得宠,所以害死了她!原来您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俊挺的面庞上疑云深重:“那么惠儿呢,既然惠儿受你安抚指使,那么黎嫔和苏嫔的孩子枉死,自然也是你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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