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秦腔(1/2)
取湫兄弟陆续都苏醒了过来,除了感到口干、腿软、鬓角疼,浑身无力之外,并无大碍。
苏爷和众乡亲感到惭愧不已,执意要摆酒赔罪,陈叫山反复推辞,终架不住乡亲们的热情相邀,便去了苏爷家里。
苏爷是老猎户,家中的吃食本就丰富,众乡亲又送来麂子腿、黄羊、熊掌、野猪头、羚牛肉干、娃娃鱼、笋干、菌菇、蕨根条、地软干(一种类似苔藓类的食物,形如木耳),五六位乡亲挽起袖子,系上围裙,挥刀架柴,在厨房里一番忙乎……
待到所有菜做好,五张八仙桌拼接起来都险些摆不下,盘子摞盘子,海碗挨海碗,陶盆接陶盆,香气四溢,阵阵扑鼻。十几坛自酿的苞谷酒,已整整齐齐码在八仙桌下了,还有乡亲源源不断来送酒,陈叫山大致一数,一人喝两大坛都喝不完哩……
山里人便是这样,恨起你来,恨不得将你一口咬碎了,敬起你来,又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榨出油来,给你滋润嘴巴,还怕你不舔哩……
苏爷举起一个大海碗,碗中的苞谷酒扑闪着,几欲跳出碗沿来,“陈队长,我老汉今年八十有八了,以前还自夸耳不聋眼不花,这一回,真是老糊涂了,错把英雄当恶人……唉,人再厉害,不服老就是不行啊!来,啥也不说了,敬重也好,赔罪也罢,全在这酒里了……”
陈叫山和取湫兄弟见苏爷端的这海碗,比满仓的脑袋都大,酒又倒得这么满,正担心苏爷时,苏爷却一抬手腕,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声,将一海碗苞谷酒,喝了个点滴不剩,末了,用袖子抹了抹白胡须,哈哈大笑,将海碗倒扣着,高高举给陈叫山和取湫兄弟们看……
“兄弟们,干谢苏爷抬举……”陈叫山一声高喊,八仙桌前,便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喉管咽酒声,眨眼间,兄弟们皆将一大碗酒喝干了……
若道山里人的热情,是温婉的,似叙熬粥,待到以酒招待你时,便变作了豪迈与蓬勃,似大火熊熊,呼呼而来……
坐在八仙桌前的每一位乡亲,都感到愧疚不已,尤其想到他们之前七嘴八舌地,质疑、嘲讽、揶揄陈叫山时,更是惭愧得头都抬不起来。现在,坐在八仙桌前,大海碗里倒满了酒,乡亲们恨不得将所有的愧疚、自责、无地自容,都化在酒中,一口饮下,仰脖抬腕之际,那天地之间有我在的痛快与豪迈之感,将这些愧疚、自责、无地自容冲垮了,泡化了,流走了,并将这种感觉,通过大海碗,通过酒,传递给陈叫山,传递给取湫兄弟们,以求得到他们的原谅……
频频举碗,频频开坛,你来一碗,我倒一碗,一桌子丰盛菜肴,没动几筷子,几个大酒坛,已斜斜倒在了八仙桌下……
陈叫山纵是海量,即便能胜过武二爷景阳冈一十八碗打老虎的雄威,也架不住乡亲们你敬一碗,他敬一碗的轮番敬酒对饮,连连摆手推拒时,那位起先拿着钉锤敲铁板,召唤乡亲们的汉子,却又端起酒碗,说,“陈队长,你晓得我现在最想啥?我现在最想啊,一脚能把这地跺出一个大洞来,我一头扎进去……我,我觉着没脸啊……”肩宽膀粗的汉子,说到这里,手举大海碗,竟是热泪盈盈,顺着脸淌下来,忽而又哈哈大笑起来,将大海碗再朝前一推,“陈队长,来咱喝上个六大碗,恭祝你和兄弟们六六大顺,取湫成功……我先干为敬……”
汉子掏心掏肺的话,说到了这份上,陈叫山还能如何推拒,二话不说,端起碗就喝,放下碗就倒,倒上了又喝……一连与汉子对饮了六大碗!
一阵猛喝之后,莫说陈叫山,在座每一人,都觉着喝得太猛了,要稍微缓上一缓,苏爷和乡亲们,便向陈叫山和取湫兄弟们,讲起了滴水岩这一带,曾经遭遇棒客土匪烧杀抢掠,饱受匪患之往事……
北山愈北,山势愈险,一岭接一岭,一湾连一湾,密林,险关,幽洞,绝道,形成了北山以北诸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处,为棒客土匪屯兵养马,操练士卒,提供了天然之屏护。
因而,自元末明初起,这里的棒客土匪,便如野草一般猛生疯长,历代的官府,屡屡出兵进山剿匪,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北山之北的山民,自打落了娘胎,便开始对“棒客”一词,心存忌惮,这种忌惮与恐惧,伴随之一生,一代又一代……
离现在最近的一拨土匪,便是邱疯子,此人原本是梁州城里的一个破落秀才,有一肚子学问,长得斯斯文文。但后来因青梅竹马的姑娘被恶人强占,一怒之下,杀了恶人,便来这里占山为王,因着有智谋,有心计,擅于笼络人心,不出一年,山寨上便啸聚了三百多号人!
此人之所以被人称为邱疯子,皆因为他感情受挫之后,心理扭曲,与常人观念存异,冷血无情到极致,心狠手毒到极致!被他抓上山的女子,无论俊丑几何,他糟蹋一晚,天亮时便挥刀杀人……有人敢骂邱疯子,只要传到他耳朵里,他将人抓上山来,朝骂人者的嘴里,塞胡豆般大小的石子,一直塞到人噎死为止……有人若敢以异样的目光看他,他便将人倒吊起来,脑袋下放一盆石灰水,使其眼睛恰巧浸泡在石灰水中,连续吊着,直至人血流不畅、眼睛被石灰水腌烧疼痛而死……
后来,若不是邱疯子动了太极湾的心思,主动下山去打太极湾,被姚秉儒的民团消灭,天晓得这种世间罕见的恶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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