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切驴蹄子钉牛掌(1/2)
“切驴蹄子,钉牛掌……”
每到农忙前夕,街上总传来这样的叫喊声。
我们村子里基本无人养马,顶多养个骡,小而偏僻的乡村,男人们瘦弱而矮小,怕是驾驭不了马这种大动物,马看上去的威风凛凛,那股气势就把男人吓傻了。骡子就不同,体型较马小,比驴大,而且不能生育,性情温和。
村子里养驴和养牛居多,几乎半数人喂驴,半数人喂牛,有的还喂两只。牛和驴,是农耕的好帮手,在机械大面积铺开之前,在土里刨食儿的庄稼汉根本离不开它们。
有的人家汉子懒,胆小又小,轻易不帮牲口修剪蹄子,导致牛蹄子又长又尖,趾缝里满是烂泥和牛粪,走路一瘸一拐让人恶心。懒婆娘露出烂鞋的脚趾也不过如此。驴的蹄子也一样,长时间不切就铺展开去,蹄面裂开几瓣,劈口深入血肉,塞满秽物,一头漂亮的驴变成了跛驴。
所以,骡、牛、驴都要切蹄子钉掌,仿佛为它们洗脚穿新鞋,护住脚丫子。
我们这一带给牛钉掌的有两个人,一胖一瘦,两人为师徒关系,分别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瘦徒弟的自行车后架子上载着一个木筐,里面盛着铲蹄子钉掌的用具和蹄铁、蹄钉之类的东西,师傅的后衣架上仅载着一只壮实的木凳,二尺多高,钉掌时用来支撑牛蹄子。
师徒二人进村后大声吆喝着,村民们陆续将牛、驴牵出来拴在树上,谈好价钱之后便去忙别的事情了,师徒二人开始工作。人们听到“叮叮当当”的钉掌声,都来观看。
只见瘦徒弟将牛从树上解下,帮它戴上捂眼布,这样,牛看不到人们的动作,便会安分下来,站在那里不动。此时,徒弟走到牛的外围,用手轻挠牛的左前腿,待牛感到十分舒服时,徒弟出其不意,捉起牛的前腿,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只绳套,把扳起来的牛前腿套牢。
牛的这条腿落不下来了,变成只有三条腿站立的牛,很容易被放倒在地。接着,徒弟用麻绳将牛的左后腿挽住,用力向后拽,牛会慢慢倒下去。牛不知所措,意识到危险来临,百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师傅瞅准机会,一扑而上帮助徒弟捆住所有牛腿。这点上,还有老牛顺意,因为经历过多次钉掌,便尽力配合师徒二人,慢慢地卧在地上,任师徒两人为它换“新鞋”。
牛被捆牢后,徒弟将牛腿搬起,默契的师傅“啪嗒”一声将木凳排在牛腿之下。这木凳不但壮实,而且凳面上钉着一只旧布鞋的鞋底儿,这样,就不会把牛腿硌疼了。
一切就绪,师傅会用羊角锤和一块顶部带弯钩的半尺长的铁尺,将牛蹄上的残掌起下来,再用锋利的铲刀把蹄子铲出新的平面,以便于钉掌。每当钉掌师傅取下残掌扔在一旁时,我们小伙伴便会哄然去抢,因为用它可以换糖豆。
四只铲平的牛蹄高高支在木凳上,干净漂亮,钉掌师傅要开始钉掌了。他取出一只铁掌,在蹄上比划着,然后左手摁铁掌,右手捏出铁钉,插在铁掌的钉眼里,再用羊角锤敲击蹄钉,声音“叮叮当当”相当动人。
蹄钉没入牛蹄后,羊角锤敲在蹄铁上,声音大了许多。师傅半眯着眼睛,瞅瞅老牛,再瞅瞅蹄铁,开始有节奏地敲打整个蹄铁,仿佛音乐响起,老牛也会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小伙伴受到吸引,逐渐向老牛靠近。
张天津最是好奇,每次挤到最里面,问这问那,跟师徒两人热情地攀谈着,往往会妨碍到师傅的工作,师傅常常吓唬他:“来,大家帮忙将他捆起来,也钉上铁掌!”徒弟跃跃欲试,向张天津扑来,张天津立马跑开了,躲得远远得,引来大家的一片笑声。
敲击声停止了,牛换上了“新鞋”。村民付好工钱,“里里里、外外外……”地喊着吆牛回家。
我家也养着一头大驴,每隔一段时间,大驴也需要修脚钉掌,但父亲从不雇用钉掌师傅,通常自己完成。每到为大驴切蹄、钉掌之前,父亲先在集市上买来蹄铁,再找个时间将镰刀磨得飞快,然后带着镰刀和蹄铁,牵着大驴来到陈长胜的屋后。
屋后的崖头上种着一排粗大的榆树,父亲把缰绳拴在一棵大树上。大驴一声不响,多次合作,彼此信任,配合默契。估计当它看到父亲手中的镰刀时,心里面已经舒服地跳起舞来了。但它毫不激动,似乎经过多年的历练,早已看淡了生死悲喜。
父亲娴熟地弯下腰去,抓住大驴右前腿的蹄弯处,仿佛轻轻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将右前蹄提了起来,蹄底朝上。
“嗯,是够长够脏的了,原先的蹄铁都他娘的快磨平了。”父亲对着站在旁边的我喃喃自语着,拿起镰刀下手了。大驴连动也没动,似乎主动抬起脚踝,并自然而然将全身的重量均匀分摊到其他三条腿上。
“唰”一声响,镰刀的亮光闪了一下,一块厚而肮脏的驴蹄远远地飞了出去。“唰唰唰唰……”驴蹄变得干净整齐,露出里面鲜艳的青灰色。
“哟!”父亲叹了一下,“坏了,用力过猛切狠了,有点出血了。”我凑上前去看,提防着镰刀,看到青灰色的蹄底上,渗出了微微血迹。大驴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那意思分明提醒着:“喂,小心点儿,这活都干了多少年了……”
父亲抱歉地看看大驴,再将蹄碗尖锐的外边缘削平,使其看起来仿佛茶几上钢化玻璃的钝化外缘。这时,父亲命我拿来一张小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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