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60章召公虎4上(1/2)
周公定天子丧礼,“以哀邦国之忧”。
召公虎自幼修习周礼,对于国丧仪程自然熟稔于胸。只是他从未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操持天子丧礼,竟然不是在镐京城的太庙,而是在这偏僻的彘林溶洞之中。
尽管此地条件简陋,但却丝毫不能削减礼仪的繁复与隆重。在天子驾崩的首日,需要按部就班举行的仪式,便有九个之多。除却刚才验明断气的“属纩”之礼外,第二个礼节便是“复”礼。
所谓“复“,就是用祷词从鬼神手中“抢回”死者。尽管徒劳,但多少算是为亡人作最后的努力。
召公虎双目垂泪,面朝周王遗体道:“主丧人召虎,及众卿大夫人等,请天子复!”
言毕,他取过周王胡生前的衣物,一手执领,一手执袂,面向北方,拉长声音高呼:“天子,复也!”
紧接着,众人也随之放声嚎啕,整个溶洞内哭声震天。溶洞本就逼仄,这一哭更加拢音,震耳欲聋。溶洞外,周王师全体将士也纷纷放下武器,跪地嚎哭。一时间,哭喊声惊起了林中飞鸟,传出数十里开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借此机会,召公虎也把压抑了十几年的酸甜苦辣统统释放,如同灵魂的一次洗涤。
他年纪轻轻便世袭爵位,从亡父手中接过太保召公之位。他意气风发地劝说周王胡广开言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然而,周王胡的一意孤行使之罹遭国人暴动。
暴动尽管平息,但出奔于外的周王胡便再未归位,这一走就是十四载。
这些年来,召公虎和太师周公御说共和执政,却日夜忍受如潮骂名——世人流言天子早已驾崩,周、召二公因贪恋权位而迟迟不立新君。这个中酸楚滋味,召公虎不愿多回忆。
今日天子驾崩于彘林,既是这位天王传奇一生的终结,又何尝不是自己十四年忧谗畏讥时日的尽头?召公虎知道不该有这念头,但悲伤之余,心中块垒亦告消散。
镐京城国人对周王胡民怨沸腾,此番灵柩归国少不了一番艰难险阻。想到此节,召公虎更不敢大意。只是如今国丧当头,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复”礼结束,紧接着便是招魂和告丧仪式。
召公虎派大司马程伯休父巡视各营,命周王师所有战车系上白色缨带,缓缓绕彘林一周,为周天子呼魂。
随即,派少保皇父持符节和讣告快马加鞭,把周王胡驾崩讣告传回镐京,知会太师周公、众卿大夫,并告祭祖庙。接到丧报之后,镐京城将停止巷市七天,以致哀思。
另一面,少师显父也飞奔东都洛邑,在王城向各方派出使者,传檄各诸侯国,告知诸侯前往镐京城吊唁和会葬之时日。
一切安排妥当,召公虎请来太宰卫伯和,商议为周王胡迁尸收殓之事。
召公虎道:“太宰,天子驾崩于外,贵体不可在此长留,必当先之于洁净之处。”
卫伯和面色恭谨,拱手道:“寡人已安排妥当,请主丧人发令。”
召公虎一声令下,所有人当即从溶洞中退出,只留一位百夫长为周天子背尸。这位百夫长一脸肃穆,小心翼翼捧起草席、白布走向周王胡尸骸,仔细包裹一番后,把遗体轻背在身后,缓步走出溶洞。
溶洞外,卫伯和早已清理出一处空地,筑起三层阶梯的高台作为灵台。灵台上搭起简易凉棚,四周用白幔遮蔽,权且当做天子停尸所在。
周王胡迁尸之后,接下来的一系列程式就自然而然按部就班:
先是除去周王尸体上的衣服,换成盖尸的衾布,用酒、香草和黍米给尸体进行最后一次沐浴,把从晋国临时取来的大冰块放置在尸床之下,防止尸体腐臭。沐浴清洁完毕,用铜勺子撬开周王的牙床,在口中放置谷物、珍宝使其含住,以为“饭含”,用以护体守灵。
礼毕,卫伯和又给周王穿上数层袭衣,在灵堂张设三重帷幕,放置周王的牌位,并点燃燎灯以示长明。随后,周王胡的名讳被写在旌旗之上,悬挂于灵堂前的西阶。
迁尸已成、灵堂设罢,就该进行始“奠”礼。
众诸侯臣工换上丧服,身批粗麻、头扎白色孝带,把祭奠周王用的寿衣和陪葬器物摆满灵堂四周,并按爵位、官职、军职大小站在灵堂四周哭丧。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所有礼毕。
此后,天子遗体将在此灵台上停尸七日,在此期间,由卿大夫和各诸侯日夜不离寸地守灵。此后才可进行穿戴寿衣的“小殓”和入棺的“大殓”仪式,最终等到盖棺之后,方可起大军护送棺椁回首都镐京下葬。
居丧守灵期间需要缄默,但召公虎担心赤狄杀来回马枪。特别之事需从权,于是命程伯休父率军戴孝戍卫彘林四周,以防赤狄突袭。
此外,卫国等四国联军,以及跟随国君前来吊丧的晋国、霍国军队也被动员起来,轮流为周王胡的灵堂保驾卫护。
就这样,三天过去,一切有条不紊。彘林内外始终风平浪静,想必周王胡的死讯已经传布四海,召公虎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略微平静。
夜已三更,月朗星稀,春夜渐凉。
又结束一夜的守丧,终日正襟危坐的召公虎走出灵堂,总算可以伸展麻木的四肢。他望着彘林中的明月,往事涌上心头。
十八日之前,他在太保府中接到一封密信,那是他第一次听闻“彘林”这个名字。信中提到十四年前的镐京往事——那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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