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1/2)
十四
雨终于落了下来,起先只是稀稀疏疏的几颗,渐渐地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是倾盆。
“真是可惜了那头大野猪,真够肥的,要是能搬回去,够咱们一家人吃一个月还不止呢。”贺均平扶着琸云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啰啰嗦嗦地叨念着被遗弃在山里的那头野猪,言辞间颇有不舍之意。
琸云心中五味乏陈,仿佛有许多情绪憋在胸口,又闷又难受,这一路上只静静地听着贺均平唠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哎呀——”走了好一段路,贺均平忽然一声惊呼,立时停住脚步,蹲下身体一眨不眨地盯着琸云肿得像个馒头的脚踝,脸上露出惊恐又担忧的神色,“方琸云,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脚都肿成这样了也不会开口跟我说吗?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原来都是装的……”
他很不客气地把琸云责备了一通,旋即却走到她前面,身体一蹲,男儿气十足地道:“你上来,我背你。”
大雨一直下着,两个人早已淋得透湿,贺均平额前的乱发黏在他的脑门上,雨水沿着脸颊一串一串地往下淌,若是换了旁人,看起来不晓得多狼狈,可他却丝毫不显,雪白的小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愣着做什么,上来啊。”见琸云不动,贺均平又催了一声,依旧是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大少爷语气,“我说方琸云,你不会是害羞吧?”
琸云“扑——”地一下跳上了贺均平的背,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别废话,走吧。”
贺均平“嘿嘿”地笑了一声,慢慢直起腰,故作轻松地抖了抖,笑道:“路上你得给我唱歌,要不,一会儿我累了就把你扔掉。”
琸云不说话。贺均平不见她回应,只当她今儿被野猪吓到了,倒也不恼,自个儿寻着各种话题絮絮叨叨地往山下走。
山里的路本就不好走,更何况这会儿又是风又是雨的,小路雨水浇得透湿,走一步滑三步,好几次琸云都几乎觉得贺均平就要跌倒了,他却终于还是稳住了身体,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我……早跟你说会下雨……吧,你……还不听……”贺均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教训琸云,“等等到了家,你……你得给我烧红烧肘子吃,要……要不,我这怎么补得回来。哎哟,可累死我了。那方琸云,给我擦把汗。”他又吩咐道。
琸云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轻轻擦了擦贺均平的额头和脸颊。他身上很温暖,额头和脸颊甚至有些热,满头满脸全是水,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琸云抹了一把,贺均平又歪着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就像很久以前琸云在山上养的那只大花猫,总是大摇大摆地在家里装大爷,可琸云心情不好的时候,它却会聪明地钻进她怀里温柔地喵呜。
琸云心里头闷闷的,有些情绪堵在那里出不来又进不去,难受得很。她想,老天爷到底是怎么了,他把她送到二十年前,难道是为了让她重历那一段痛苦绝望的日子么?那贺均平呢?如果没有她和柱子,贺均平本来应该走怎样的路?
一路上她都这样不停地想这个问题,偶尔想起来,会伸手给贺均平擦一擦汗。
风雨虽大,却没有雷,半途二人在一颗大树下歇息。贺均平背着琸云走了小半个时辰,早已脱了力,才将将把琸云放下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半张嘴嘴巴可劲儿地喘着气,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琸云虽对他依旧心结难解,但今儿二人落到如此地步,说白了都是她一个人的错,琸云越想又越觉得愧疚。有那么一刹那,琸云甚至想向他坦白,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旁的且不论,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要送他走呢?
“啊——”地上的贺均平忽然发出一声喊,旋即又翻了个身,沾了满头满身的泥。他却丝毫不在意,挣扎着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瞪着琸云,一脸感慨地道:“好多年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淋过雨了。”
“好多年?”琸云嗤之以鼻,“你才几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平日里贺均平总爱说她老气横秋,今儿可算是被琸云逮着机会嘲讽了他一番。
贺均平却难得地一点也不恼,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琸云道:“方琸云你今儿受了伤,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上一回淋雨还是前年重阳的时候呢,那一回我跟京里的一些朋友去城郊东溪川登高,结果竟迷了路,又赶上下了大雨,在林子里淋了大半天,最后还是陆锋大哥把我给找到的。哎,一晃就两年了……”
他来家里头越久,话就越多,到现在甚至有些话涝了,琸云早已习惯了他的啰嗦,并不回话,只安安静静地听他唠叨。过了好一阵,她才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陆……陆锋……”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甚至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原本就煞白的小脸愈发地白得可怕,也衬得那一双眼睛愈发地乌黑幽深,“你刚刚说——陆锋?”
贺均平注意到她的脸色,顿时吓了一大跳,霍地跳起身来,一脸关切地凑上前来问:“方琸云你没事儿吧,怎么脸上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说话时,他又伸出手在琸云的额头上探了探,迷糊地眨了眨眼,旋即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惊吓的神色,“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太冷了?我脱衣服给你。”
一边说着话,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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