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1/1)

春节很快过去，向歆就要返校了。这天中午，向歆给向山洗脚。向山靠在床头已病了有一段时日，身体颇为虚弱。/p

只是早春天气又忽然晴爽起来，向歆难得在家相陪，他很开心。向歆从来没有给向山洗过脚，这天却突然要洗。/p

向山的脚很粗糙，许多泛白的脚皮翘起来，颇为扎手。向歆端来热水让他泡了一会儿，然后为他按摩一会修脚。/p

“爷爷，你的脚为什么这么粗糙呢？”/p

向山眯着眼笑笑说，你啊，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大约就和我一样了。/p

向歆看看爷爷的脸，一年未见，这个硬朗的男人头发全白了，牙齿脱落到所剩无几，睡衣下的皮肉也松垮失形了。/p

他像一幅庄严的西式油画变成了一张中式白描，线条日渐稀薄。/p

时间和病痛会带走人所拥有的一切。那个披挂了肃杀气质一辈子的男人已荡然无存，蜕为满是衰败气息的老者。/p

自从向歆离家去上学，向山住进了向家老宅里。老伴心莲每日过来送饭，看他几眼就回去了。/p

两人分居已久，除了日常简餐，也无甚多说的话。/p

儿子向海每天过来父亲身边静静的待一会。女儿向辉也是，每日过来给向山送报纸。/p

向辉是医生，这些日子向山身体不好，她便比平时来的多。向歆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放假回来，也是在祖父祖母两边各住一些日子陪他们。/p

晌午，向歆扶着向山在院子里坐一会。这个宅院位于市区旁一隅，四合院样式，中间种着一颗夹竹桃树。平日无人相扰，颇为清净。/p

向歆幼时随祖父祖母住在这里，后来又一同住进了市区房子，这里就空下来。凉城也不大，两下相隔不远，假期便常回来闲住。/p

向山说：“向歆，这个老宅子爷爷给你留着。以后你在外面过厌了，就回来住两天。帮我给树浇浇水。”/p

他又拍拍她，指着远处：“总有一天你翅膀会长硬的。尽一切可能往你想去的地方飞吧，越远越好……”/p

他的眼睛已经浑浊了，但他好像能看到那个很遥远的地方似的……/p

她扶着爷爷外出，走过门口那些青灰色的小道，进入街市。他们之间的话语稀少，却相得怡然。/p

春寒料峭，两人却丝毫不觉得，踱步来到一家小店，一起坐下来吃了一份稀松平常的面条。/p

是向山最爱的口味，质朴而醇厚。热气腾腾的面条上加了双份的牛肉，向山吃的很满足。/p

向山问向歆学校和功课的事情，她和他细细的诉说，就像从前每个时刻一样，两人一起认真讨论很多事情，绵绵密密。/p

向山一直想去向歆的学校，只是身体不允许了。他说，你给我写的信我都细细的看过了，但我写不了字了，只能叫你姑姑帮我回信给你。/p

向山的目光严肃而慈爱，又说，你啊，还是和中学时候一样爱分散精力。要多放些心思在课业上。向歆不以为然，眼神却很顺服。/p

她像一只家养小猫，时刻都要逃走，此时却想多在主人脚下腻一会儿……吃完饭，两人又一起晒了一会太阳。/p

这样的阳光也是初春北方少有的，带着些微的暖意让人内里舒服。/p

这日下午，向歆来到向海的身边。他手里握着香烟，在黑暗中坐在床前冥想。/p

向歆看他许久，走过去蹲下来，把脸贴在父亲的手里。/p

两人一起待到了黄昏。母亲倾云在一旁等待她。她知道时间到了，便背起包，拖着行李箱走上了回沪的行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