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不可与之为敌(2/2)
人在大雪天行走太久,浑身麻木冰凉,骤然置身温泉之中,竟觉是飘渺的像在做梦。两人相顾无言,苏翁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见楼逆翻看了架子上的书卷,有点没话找话,“殿下可是来找寻孤本古籍?我那大书房还有很多,殿下尽可取用。”
“嗯。”楼逆淡淡地应了声,他继续弯腰将脚边的书卷一一放回去。
“我来,我来。”苏翁几步冲过来,抢过楼逆手中的书卷,动作利落地将之放回去。
手上一空,楼逆愣了愣。
将书放回架子上,苏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下退离几步,略带讨好得讪笑几声,“我……我……”冬页鸟才。
楼逆暗自叹息一声,他走到书案边,拿起那本宝蓝封皮的书卷,不冷不热的道,“这本,我要带走。”
“无碍,殿下可还需要其他?”苏翁还生怕楼逆反悔,什么都不要,赶紧一口应下。
楼逆摸了摸封皮,半敛眸子,“可知还有这模样的书卷?”
苏翁抬眼看过去,抚着胡须思量片刻,摇头道,“殿下母妃的物什,都在这闺房,暂无其他。”
楼逆点头,他揣好书卷,夜行衣划过冷厉的淡风,旋身就欲离去。
“殿下,”苏翁开口唤道,“如今已是四更天,宫门落钥,外面还有宵禁,若不嫌弃,不若就在此稍息片刻,待开了宫门,再行离去也不迟。”
楼逆收回踏在门槛的脚,他不是没听从那言语之中的欢喜与不舍,鬼使神差,他出人意料的竟点头应允。
顿时,苏翁欢喜的像个孩童,就差没手舞足蹈,他边冲上二楼边道,“我与殿下铺床。”
楼逆看着人蹿上二楼消失不见,他抬手抚着怀里的书卷,一时之间,有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答应。
一直到他躺二楼那张雕花缠枝黄梨木的拔步床,都未曾想出答案。
只头枕微凉的玉枕,嗅到黄梨木的幽幽木香,虽是十来年都未曾再住人的房间,可依旧干净清新,而再这样的环境中,他依稀又嗅到昔年母妃身上的柔软淡香,浅淡而悠远,缠绵又温柔,最是让人安宁。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不曾想,不过两刻钟,他居然浅睡过去,十分闲适。
苏翁本不欲离去,可奈何身子骨老了,耐不住,他见楼逆歇息后,在门外站了许久,那张苍老的脸,从始至终,笑意就没少过。
一直到五更天,他实在撑不住,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结果,不到卯时中,他穿好衣裳跑过来,再悄然进门,岂知那闺房中,再无楼逆的人影,叠的整齐的被面,床榻之间再无暖意,昭示人早已离去。
老人手抚上锦被,长叹一声,松弛的眼睑下耷,就掩了微微酸楚泛红的眼角。
他抱起玉枕,数张银票飘然而落,像是深秋落叶,泛出凄凉来。
苏翁捡起银票,微微一数,竟有三百多两,他再也隐忍不住,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潸然泪下,呜咽一如小孩。
这一日下朝后,楼逆一如既往先到长乐殿,与皇后请安,不出意外遇见十一皇子,他逗弄了两句,状若无意的就对皇后道,“昨日儿臣从母妃旧物之中,翻转本册子来,母后可知册子里记了些什么?”
皇后漫不经心地在看奏折,闻言,她眼皮都没抬一下,“记了什么?”
楼逆捻了块拔丝焦糖,凑到趴他大腿上十一嘴边,待十一张嘴要咬之际,他猛地又抽离,见十一闭了嘴,复又递过去,然后又抽离,如此几次后,逗的十一鼓着腮帮子,黑亮的眸子气鼓鼓地瞪着他。
他嘴角深邃的笑意不变,觉得逗弄够了,才顺十一的心思,将那块拔丝焦糖塞他嘴里,这厢却对皇后道,“母妃那册子十分有意思,专记些每日遇见的人和事,有一页记着初次进宫见着母后的事。”
“哦?”皇后生了点兴趣,顿了朱砂笔抬眼。
楼逆像安抚狗崽子一般拍了拍十一的总角,一转头,目色莫名地看着皇后道,“母妃说,母后可是个深不可测的,不可与之为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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