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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们全部杀死,用刀杀,用火烧,用盐巴呛,去死吧,吉府,李唐城,统统去死吧。老过发过毒誓,心里安稳多了。他睁眼看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其实并不像牢笼,不像四面墙壁都被加固过的一间监狱中的屋子。看到这儿,老过突然心里一动,屋子不像监牢,它也是一座普通院子里的普通房间,从这一点看,老过心想,自己会不会还有希望?自己只是在一所不像牢房的房间里,独自一人住了一段时间,破房间,破院落,正好用来调剂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闲居么,老过不懂什么叫“闲居”,以前听狗屁读书人燕巨大说过这个词,现在懂了,住在破房间之中静静过几天日子,这就是“闲居”,在闲居时期,自己不跟人交往,不是睡,就是吃,坐在椅子上想想心里事,骂骂陷害自己的人,其中包括彩主儿、燕巨大,这就是闲居,就是闲居呵,老过变得高兴起来,不再痛恨这个世界了。
房门吱咛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小厮,就是刚才出去替老过倒尿液的那人。
老过不见尿壶便罢,一见尿壶,就要小便,他等尿壶刚在地上放下,提起来就往里面注射尿液,尿液对壶底及壶的四壁冲击,发出响声,壶里层层叠叠尿液的泡沫像一朵朵盛开的白棉花,漂浮在尿液表面。老过笑了,喝水多,尿就多,在这间屋子里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只有这只尿壶是老朋友。老过笑过以后,放下尿壶,回身走过来,见小厮仍然没出屋子,就对他说,你说是不是?小厮听不懂老过这种没前言后语的话,呆在那儿不动。老过继续笑,说,你说是不是这样?另一个小厮也进到屋子里来,他可不客气,厉声对老过吼道,大汉奸,你在这儿说什么?毛瞎话?你在这儿住,上面有屋瓦盖着,下面有青砖地托着,不用出去干活,不是吃,就是睡,还嫌不满足,还要拿?话来问我们,什么东西。说完,上前就照着老过的脸抽了一个耳光,他刚止手,给老过端尿壶的那小厮,他的脚就已踹在老过腿上,使老过身体向旁边歪了歪,踹过了,仍不解恨,小厮的手在老过衣服上猛擦,嘴里连说,叫你的尿壶臭,叫你的尿壶有味,老子为你倒尿壶,弄得手上尽是味儿。那个用手打人的小厮叫他去老过挂在墙角的干净衣服上擦手。这可不行,他说,这可不行,这个狗日的过下田要被彩主儿召去过夜的,过夜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在上面擦了有尿味的手,被彩主儿闻出来,她还不要派人来弄死我们?那小厮听了这小厮这番言语,点头,认为说得对,结果又上前抽了老过一个重重的耳光。一副?样,小厮抽完老过,骂着粗话,想退出屋子去。不想老过又说,你们说是不是?嘿,今天邪性了,两个小厮盯着老过看,刚抽过踹过,又不老实,还说这话,再上前,再过去踢打……但不行,今天老过反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府里的形势有了变化?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老这么问我们话?”老过停在那儿,半天,他说,你们给我听着,你们给我听着……没了,不说了。小厮有点头昏,甚至有点害怕,老过说话的口气变了,全没了可怜相,不对,得问清楚:“听什么?”“你们给我找一个理发的人来,让我把头发理了,听见没有?”真变了,真变了,府里要变天了,屋子里两个小厮听得心中发闷,屋外还有一个小厮,算他最机灵,立即进屋,进屋就对老过喊:“二爷,我们听着呢,我这就为您请人去。”说完,就走人,到街上为老过请理发师傅去了。剩下两个小厮这次真是惊呆了,这吉府,说变天,就变天,等几天后老过再次做了府里的二先生,重掌大权,自己还不被他整死呵?他们这会儿才如梦初醒,立即对老过嘘寒问暖,把老过扶上椅子,让他端端正正坐下,然后自己扑通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请二爷原谅,两个小厮说话都带了哭腔,口中“二爷,二爷”连着叫。老过很受用,但他并不知道这几个看守小厮怎么会突然变了样,连说话的味儿都不对了,像是人在哭的声音,老过又对他俩说,你们说是不是呵?又是这句,又是这句,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两个小厮没办法,只得跪着,继续求二爷饶恕自己,他俩语音中的哭腔越来越浓重。老过听不惯这种说话腔调,就说,你们起来吧,怎么连话儿都说不成了?话里带着这种调调儿,我二爷又没死掉,我在你们的伺候下,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小厮起来,站立一旁,再不敢说什么废话。
等理发师傅来了,把老过的头发理好,老过又叫师傅给三个小厮的头发全理过一遍,小厮都谢了。理好发,老过关照一个小厮,叫他带着师傅去钱庄上领钱。本来小厮、丫环的理发费都是由他们自己出的,今天理发不用自己掏钱,三个小厮又对老过谢了一遍。
一个小厮带了理发师傅去钱庄里领钱,钱庄里的师傅起初不愿付。小厮说,这是二先生关照的。这话一说,就被骂了回来:一个汉奸还想来指派钱庄里的活儿,这不是在找死吗?小厮不急,说,府里要变天了,老过可能马上又要做二先生了。钱庄里的师傅一听这话,全身惊出冷汗,但毕竟是钱庄里的人,脑子清楚,便去后面问我这个大先生。这是巧,我正好坐在堂后的屋子里,看几人理帐,屋子里有好几个人,柜台师傅进来问我二先生的事,我没抬头,随口就说:可能吧。又说:二先生不是汉奸。柜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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