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孟母(1/2)

凉氏一族如今隐于江南一隅，从西南到江南，足有千里之遥，就算去时不似来时那样走三日停两日，但想要赶到江南，也要一刻不停走上两个月，何况琼花道人毕竟年迈，身子再健朗也还是要尽量避免颠簸，路上不可能走得太快，而且隔上十天半月日，必要觅地休整两三日，如此一算，最起码也要四个月才能抵达江南，眼下是四月初，要在中秋前赶回凉氏，确实必须立刻启程。

不想节外生枝，原来那辆马车已经换成了一辆十分不起眼的普通马车，“强”固然是理所当然，但为了方便，有时候“藏”也是必要的。

一路马不停蹄，连行二十余日后，齐纨忽觉有些心神不宁，欲寻根由却又全无头绪，只好归结于路上劳累，于是便命许献寻一处安全之地，暂时落脚休息几日。

恰巧，再往前三十里，便是西南境内芦花州的州府黔安城，索性就急赶一番，直接到黔安城去。

西南多山，黔安城却地处群山环绕之地，坐落于金沙江畔，又金沙江为主干，又分出无数的支流水脉，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水网，常年水流冲刷，为这处谷地平原冲击出千里沃土。

大周朝在西南境内设有三州，这千里沃土大半都归属于芦花州，因此三州也以芦花州最为富庶，黔安城身为芦花州的州府，自然更是繁华昌盛，这里不但陆道畅通，河道亦是四通八达，每年光是来往金沙江上的运粮船，就不下十万艘，也因此有人把把黔安城又叫成“西京”，“京”就是京城，黔安城的位置在周京之西南，所以“西京”之意，就是夸赞黔安城的繁盛，可与大周朝京城相比。

琼花道人一行人，进入了繁荣富庶的黔安城，没有荡起半点水花。刻意低调的她们，在这富庶可比京城的地方，实在是非常不起眼。

许献精明能干，入城不到半日，他就租下了一栋带花园的两进宅院，里面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虽谈不上名贵，但布置得还算有品味，可见主家也是有点底蕴的，这样的宅院，住着也算舒坦。

琼花道人不管事，自去歇着，齐纨倒是问了问许献，才知这主家姓孟，是个秀才，孟氏在芦花州也算得是百年世家一等望族，现任的黔安城太守，也是出自孟氏，与这栋宅院的主家同为一族，不过关系有些远，是出了五服的同族。

孟秀才出身于孟氏旁支，早年丧父，全靠寡母将他拉扯大，孟氏一族素重族中子弟的培养，设有族塾，免费让族中子弟去读书，加上孟父还留下了几十亩上等良田，孟秀才的家里并不缺吃穿，也无需租房来补贴家中。

不过这位孟母却是个有远见的良母，这栋宅院位置极好，处于黔安城最好的地段，左右皆邻市集，对面就是金沙江的一条支流黔水河，河上时有画舫游过，舫上丝竹之音，日夜不绝于耳。

热闹繁华，自不必说，只是这样的热闹繁华，于读书无益，反而容易引得少年人移情迁性，于是孟母毅然迁居，带着孟秀才居于城外的庄子上，不但是因庄子上清静方便读书，更是要让孟秀才识得农时五谷，晓得百姓生活不易，以免读书读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于是这栋宅院就空置了下来，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每年还要派人打扫修葺，不如租出去，不图赚钱，只要把每年的修葺银子赚回来就好。孟母也舍不得糟蹋了这宅院，所以等闲人哪怕给的租金再高，她也不租，只租那等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书香人家。

这也是许献不到半日就能立刻租下这栋宅院的原因，否则，这么好的宅子，早被人抢着租去了，哪里能轮得到他。

晓得主家原来是这样的人家，尤其是孟母，处事之明教人心生敬佩，齐纨看这宅院就更顺眼，也更喜欢了，若不是她们一行只在这里休息四五日，她都想登门去拜访这位孟母。

不想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这位孟母居然就来了，礼数很周全，先让孟秀才代表她送上了拜贴，得了回复之后，才登门，分了主宾坐下后，才笑道：“昨儿贵家管事来租宅时，便觉得是一派名门风范，原是想立时便过来拜访，只是又恐扰了长者休息，故才来得迟了，还请长者海涵。”

孟母应该只有三十余岁，她是寡妇，虽是登门作客，却也不能穿红戴绿，一身青黑为主色的衣饰显得有些老气，倒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但她眉目和善，颇有几分书卷气，想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看着便让人觉得亲近。

“夫人言重了。来人，上茶。”

琼花道人素有威势，但也不会轻易就对人发威，何况孟母言语作派处处都不失礼，一席话更是道明来意，人家就是来拜望长者的，自然要以礼相待。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九十岁的，能有几个？九十岁的长者租住到自家宅院里，那就跟寿星公进门没两样，是福气，而且还是大福气，傻子才不赶紧过来沾沾福气，孟母觉得，自己不用活到九十岁，活个七十来岁，将来能抱上重孙子就心满意足了。

女婢上茶的工夫，孟母就把侍立在身后的孟秀才唤上前来。

“这是我儿孟明义，明义，还不快快拜见长者。”

孟秀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容貌肖其母，斯文白净一脸的书卷气，还有些腼腆，上前见了礼，一抬头，才发现琼花道人身后还站着一个满面英气的美丽少女，顿时脸就红了，连忙垂眼不敢再看。

“是个不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