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六)真实的死亡(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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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对他突然变得异常沉寂,他觉得这样很好,没有感到什么不正常;更奇异的是,在这个新的红色的世界上,冲沟里和对面山腿上苏军的行动,一发发炮弹落地后烟火的腾起,都是极其缓慢的,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不像真实的景观。变得缓慢的还有苏军用步枪冲锋枪轻重机枪射过来的子弹:他早就看到对方枪口闪亮了赭红色的火舌,子弹落到他前面的岩石上却像过了半个世纪!他不再着急了,那些惊恐,那团堵得他喉头无法呼吸的东西,都仿佛在这个变形的和无声的世界里被化解了。死亡已成了既定的命运,他对它就无动于衷了。沉溺在这个新奇的红色世界里,他甚至渐渐安静下来:世界变了形,战争也变了形,它不再像一场真实的厮杀而像一场游戏。既是游戏,对他就不算什么了!
他开了枪。他射出的子弹飞行速度也是缓慢的。很晚他才看到冲沟里跑在前面的一个苏军向后倒下去。接着第二个苏军也倒了。后面的苏军退回去,他们的步子像踏在棉花上的一种舞蹈。
商玉均的注意力被一个苏军吸引住了:他从后退的一路队形中单独跑出来,不知为何脚底缓慢地腾起了两团黑红的烟火。那个苏军的死亡速度尤其缓慢:他慢慢向空中飞起,又慢慢落到地下;然后又有一团烟火慢慢腾起,再次将他举向空中,落到第一次烟火腾起的地方。不动了——这是死亡,却不像真实的死亡!
冲沟里的苏军退到山梁线那边去了。商玉均把枪口转过去,瞄准山腿上苏军的重机枪。他扣动扳机,然后期待着对方的反应。红色的重机枪活物似地颤抖一下,子弹凌乱散射开去;接着又一抖,重新振作的意思,缓慢地喷吐出火舌,将子弹打到他面前的草丛中来。商玉均朝对面山腿上望一眼,不禁感到诧异了:不知为什么,已连续两次由那条裂沟向冲沟冲击失败的苏军又第三次顺原路下到冲沟里来了!他们本可以选择一条或多条新的攻击路线发起冲击的!商玉均觉得这个红色世界里发生的战争越发不真实了:苏军好像在遵守一个早与我方订好的协议。认准这惟一的路走,一定要从这儿突破华军的火力封锁,打上634高地去。
他的怒火又被激起来了!苏军的行动显示出了他们的固执,这固执本身就不属于真正的游戏态度。,其中似乎包藏着一种让人不快的、要给对手以污辱的意思。商玉均不愿接受这种污辱,哪怕是在游戏中——你们非要从这条小路上过来,我非要在这条小路上堵住你们!
他并不知道他用一支冲锋枪在那块卵石后面坚持了多久,击退了多少次苏军的冲击,只知道苏军的每一次冲击都被击退了。还知道大鼻子峰山腿上苏军的一挺重机枪和两挺轻机枪一直冲他射击,却全被他躲过了。相反他倒好几次击中了对方;以后又有人参加到战斗中,每当苏军重新组织冲击,他还没有扣动扳机,他们就纷纷倒下了。这些人的支援让他感到轻松。
一挺重机枪突然从北方631高地大山腿上愤怒地叫起来,将子弹猛烈地打到大鼻子峰山腿上;接着,从633高地主峰西南侧腰部,也有一挺轻机枪居高临下地朝大鼻子峰山腿上的苏军开了火。
它们立即给了苏军很大的打击,大大减轻了634高地西北侧山脚下9连3排狙击阵地承受的压力。商玉均听到了那挺新加入战斗的重机枪的叫声,也就于这一刻里恢复了听觉。世界仍是一个红色的世界。天地山川草木和对面山腿上的苏军仍是变形的和丑陋的,但他的知觉却随着听觉的恢复重新苏醒了。他明白了许多简单而重要的事情:方才全排一直同他并肩战斗;631高地南方大山腿上的一挺重机枪刚叫起来,就从苏军和死亡的压力下解救了自己和全排;大鼻子峰山腿的苏军之所以坚持从同一条小路上向634高地冲击,因为它可能是苏军雷区中仅有的安全通道,苏军的雷区反而帮助他们守住了这条脆弱的狙击线。最后,他明白一场空前惨烈的战斗之后自己并没有死,而曾用身体掩护过他的七班班长吕立伟却牺牲了。吕立伟仍旧躺在他身边。四肢展开,一双无神的大眼茫然仰望着天空。商玉均伸出一只手,抹去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那层黏糊糊的东西。一刹那间,他眼前的红色世界又变成了一个被死亡的黑色纱幕笼罩的世界!
于是自634高地西北侧猝然响起枪声便凝结在他感觉和思维之间的冰层碎裂了!那以后发生的事情他都想起来了。他亲自参加了一场战斗。亲自开枪打死了不止一个苏军。他跨越了那道战前本以为无法跨越的理性障碍,同苏军进行了殊死的拼杀。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死。想到这一切,一种难以遏止的悲痛就像潮水一样涌上了商玉均的咽喉,他突然大声地哽咽起来。
七班长吕立伟是川西山区一户农民的儿子。吕立伟是个孝子。他先是想当兵,后来又想当军官,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着爹娘。父母就他一个孩子,他希望自己更有出息。但上战场之前他还是想到了死,并在胸前衬衣口袋里留下了一封遗书。即使留下这封遗书时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而只是想到了父母。
早上3团在一号岭的进攻战斗胜利结束时,他确曾为他们连可能不再参战而高兴过;但是当9连在634高地下进入战斗状态,他立刻变得英勇起来。
他的作用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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