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3)
停,到县衙诉讼,嘴皮子又理论不过唐姓家族。总之,软的——文的,硬的——武的,都不是唐氏的对手。为了复仇,为了争夺在西村的霸权,为光宗耀祖,给祖宗争口气,宋氏长辈千方百计要培养出有些能耐的子孙出来。正是在这种观念指导下,宋树根被送进了私塾读书。按照长辈的愿望,是希望他读成个秀才,至少要闻名全乡的。可是,他父亲供不起。宋氏长辈六叔公便在氏族里募捐,却不料宋氏各户各有家室,各打自己的小九九,响应者寥寥。宋氏家族与绝大多数别的氏族是一样的,没有那么远大的目光,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更没有舍己为公的全局观念。他们想,你宋树根读了书做了官,你一家是发财了风光了,宋氏是出名了,可对吾们能有啥好处?大不了你吃肉吾啃骨头,恐怕连喝口汤的份都轮不上。
就这样,宋树根无奈只读了四年便辍学了。可他天资还是比较聪颖的,除了学到些“之乎者也”、“三字经”、“千字文”、“总理遗嘱”之外,还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学会了沉稳,轻易不发表言论,善于观察,鉴貌辨色,常常也能出些主意,有些见地。所以,当年民国时期,抗战胜利后,民国的地方政府为防范共产党而派员来西村物色保甲长的时候,相中了他,举荐他当了西村半个村的甲长。
可别小看了这个仅仅是“守夜”似的防范匪情、看管几十户人家的“甲长”,这可是西村宋氏几十代上百年以来最风光的官爵呐!可是,没成想,就像昙花一现,时光太短暂了,不过几年的功夫,共产党夺了天下,民国被推翻了,“甲长”的头衔还差点成为宋树根被楸斗的“辫子”。
在成立互助组那阵,村户自愿结合,相互合作,相依帮工,需要有个头。村户可不管你头上的“帽子”是红的还是白的,只要有头脑,有办法,会算账,便推举宋树根当了组长。按人口规模来讲,现在的互助组与当年的“甲”差不了多少,宋树根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又找回了当年的风光和神气。宋氏一族还活着的最长的长辈六叔公看见他,依然要翘起大拇指,夸奖一番,勉励一番。
宋树根将油盏灯放到饭桌角落的边上,就在饭桌旁铺开摊子,坐在小板凳上,一腿的膝盖上包上护膝套,一手握住竹刀,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开始劈竹、削蔑。
与西邨的父亲一样,他还是很勤奋的。无论西邨对他有多少看法,无论在西邨的眼里他是个吝啬、狡诈、工于心计、假发慈悲的人,平心而论,他是很勤勉的。这不,刚丢下饭碗,便开起夜工来了。
“树根大侄子,你真是个勤快人!像你这么没日没夜的做,还想着要置田造房吗?难不成想把四间砖瓦房掀了再盖四间高楼不成?可你到手的田地都要充公入社了,别费神劳力啦!”
正当宋树根埋头做活计的时候,宋氏长辈六叔公的堂侄子、宋树根的堂房五叔推门进来了,手握一杆长长的竹竿旱烟筒。论年纪,他比宋树根还小四五岁,可辈分放在那里,对宋树根总是“侄子长、侄子短”。
宋树根心里尽管看不起、生厌烦,但嘴上却不能流露半点不满。他依旧埋头做活计。“哦,五叔来了。晚粥吃过了?要不要在吾家再吃点?”
嘴上是这么问这么说,身体却没有动,头也没有抬。
这种虚情假意在西村几乎成了定规,约定俗成的礼貌。
“吾家是早就吃过了!哪像你家,不到天黑不吃晚粥!树根啊,不是吾说你。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等到天擦黑才吃晚粥,点灯不要费油花钱呐?趁太阳还没落山,天光亮着,早早地把晚粥吃到肚子里,不可以省点灯油嚒!”宋五叔站在宋树根的跟前,一脸讥讽的神情,既像是教训,又像是讽刺。
“五叔,你哪里晓得,吾家地里的活计多,想早也早不起来。谁不想早点吃?早不起来呀。你随便坐嚒!烟叶丝放在长台的角落里,你自己去拿吧。”宋树根说着,依然没有抬头,继续做他的活计。
“坐是不坐了,今天不是来喥空话说山海经的。”五叔踱着步,没有坐。
“又是来嚼百蛆的!”宋树根没有好话。
“不不,不是来嚼百蛆的,嚼百蛆要找雪森老弟。他在上海滩见闻多,天南海北,能把死人嚼得活过来!”五叔边说,边找放在称做“长台”的裙桌上的烟叶丝。“六叔公叫你过去呢,别做你的鹞子了,走吧。”
“六叔公找吾?什么事?又是跟唐家老三田埂的纠纷?”宋树根总算抬了头,瞄着五叔的背影,眼里露出不屑的眼神。
“不是不是!”五叔终于找到了烟叶丝,抓了一把,见宋树根埋着头,便把烟叶丝放进口袋,再捏了一撮装进竹竿旱烟筒的锅里。“走吧,老爷子等不得的!”
“究竟是什么事麽!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大事?”宋树根是看见五叔抓了他的一大把烟叶丝装进口袋的,心里一阵心痛一阵厌恶。他知道这个五叔经常是有事无事找个借口来说几句,目的是凭着长辈的身份来抓把烟叶丝。所以,对他的话总是将信将疑。
“树根,今天还真有事。”五叔点着了烟,“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吾姐夫不是在乡政府当火头军的吗?他来说,要成立合作社了。他听那帮干部说,吾们西村与东面的桥庄合成一个合作社,所有的互助组都要入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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