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恩仇(1/3)
于太后病逝的那一天,桓安恰好又下了一场雪。
已经近初春,这雪下得不大,只是时机来得巧,仿佛刚好是为太后娘娘送行的一样。
大约这楚氏皇族与雪犯冲,每每改朝换代,总和雪脱不开关系。
于太后急病,烧了近两天,临死回光返照,第一眼就看见了窗外的白雪。
她怔怔望着那白雪,渐渐回神,听得耳旁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母后!”
那是楚辰的声音。
于太后面上下意识闪过惊喜之色,一回头,望着小皇帝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神情忽然激动起来,费尽力气地从喉头挤出一个干涩的字:“你……”
少年帝王神情憔悴,这时神情显得惊喜而焦急,关切地打断她:“您没事吧?”
那神情太过真实,真得让人不忍看。
于太后死死盯着那张脸,视线逐渐模糊,神情迷惘地伸出手去。她渐渐不能分辨那张脸究竟属于谁,甚至开始怀疑之前所经历的都只是一场噩梦……是了,她的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
……平安无事。
女人苍白的手伸至宋翎眼前,那仿佛是一个要抓人剜心的姿势,又仿佛是一个祈求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在空中顿了一顿,而后重重坠落。
守在母亲病床前的小皇帝于是凝泪于眶,哀哀痛哭起来,这嚎啕哭声于是又引来太医宫女等人。众人看着这凄凉场面,一时均是无言,谁都知道,小皇帝这两天几乎是茶饭不思地守着母亲,除了晚上实在熬不住会睡一会儿,白天几乎都扑在太后身边,旁人怎么劝都没用,实在是母子情深。
小皇帝伤心过度,挥退旁人,在母亲身边独坐了近两个时辰,已经被封为贵人的小雯来劝,才算让皇帝醒过神。
说是劝,其实从头到尾只有两句话而已——这宫女出身的小女子似乎就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获取陛下喜爱。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请节哀顺变。”
这话听来平平无奇,宋翎仍然垂眉坐着,沉默不语。小雯这时于是眼带探寻:“陛下当真哭了?”
宋翎抬头,任由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低声道:“是的呢。”
他演足了孝子的戏,只是这动情的泪水究竟有几滴是为这个他亲手害死的人留的,这废寝忘食的看护里又究竟有几分是为了防于太后中途苏醒、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少年帝王一脸悲戚,沉默拂去眼角的眼泪,负手而立,做的第一件事,是传太医。
为于太后诊治的李太医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看着这少年皇帝,欲言又止,生怕自己说错话项上人头就不保。
他这边正左右为难,宋翎淡淡开口了:“李太医,母后一向身体安康,这一病来得太凶太险。朕虽不通医术,却也有些想不明白,母后这病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听得他话里责难之意,额头冷汗唰地下来了,再顾不得犹豫,跪下叩首,颤声道:“依微臣愚见,太后娘娘这病恐怕大有蹊跷,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毒……”
宋翎蓦地转头,眼神锋利如刀:“此言当真?”
“臣……臣有八成把握。”
宋翎眼里愠怒之色,良久,沉声道:“李太医,你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与朕听,若是真的,朕必然会彻查到底。”他顿了顿,“但是此事无论真假,你都必须将它埋在肚子里,明白么?”
“是!微臣一定守口如瓶!”
一场颠覆整个后宫格局的大清洗,就从一名瑟瑟发抖的太医这里开始了。
后宫虽然刮起了巨浪,前朝却似乎没受到牵连。于太后的死讯被宋翎下令封锁,只有极少的人得知了消息——例如于太后的亲父于檀。
近来春风得意红光满面的于大人得知这噩耗,当真宛如晴天霹雳,匆忙赶进宫,见过自己薄命的女儿后,抹着眼泪与皇帝外孙长谈一番,张口闭口除了我那可怜的女儿,就是套近乎,求恩典。好在皇帝陛下十分通情达理,虽大悲失神,却也允了许多恩典,好言相劝。
就这么来来往往折腾一番,于大人确认自己的乌纱帽不会因为女儿的去世而丢了,好似心头落下一块大石,辞别皇帝回府,不想夜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左思右想后,爬起来提笔修书一封,命手下以最快速度出京,将这封信亲自送到儿子于震手上。
长舒了一口气的于大人不知道,这封信甚至没能走出桓安。
雪夜马蹄疾,送信骑士一身黑衣,身材高大,匆匆驰向无边夜色……一如当年。
于府门前灯笼高挂,红光刺目……一如当年。
甚至于府隔壁小巷里,居然也有几个小乞儿蜷缩着取暖,抱头发抖。
桓安就是这样,无论这些深宅楼宇修得多么富丽堂皇,无论那些达官贵人过得多么穷奢极欲,这些阴暗的狭角里总是有这些无家可归衣不蔽体的孩子,来了去了一茬又一茬,有的活下来了,有的死了。
其中一个孩子在骂:“这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场破雪把小爷的生意又搅黄了,这下又没吃的了。”
“哎呦黄三,你上次做成了‘生意’后害得哥几个被追着打了几条街啊,你就不能把你那手练快点?”
黄三恼羞成怒:“小爷的手够快了,那次是挑错了人,明早咱们出去再来一次,绝对不会被抓!”
这小扒手正觉面子上挂不住,忽见一条人影远远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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