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草木风声(五)(1/2)
一个很长的梦,在关陇李家的合欢树下,水红或者茜色的合欢花落下,起伏的绒毛绵延成一片。前头有个穿竹灰襕衫的小郎君,带着小小的幞头,在一堆里挑了二三个长得颇好的递给了身后的小娘子,她接在手里,笑弯了眉眼。
那个四五岁的小娘子是年幼的长孙姒,那个小郎君只能模糊地看到侧脸,干净又漂亮,垂着身子一点点走远了,剩下年幼的她站在原地发傻。她不明白,若是她自己经历的事情,如今为何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待?而且看了十几年,连个人脸都看不分明。
纠缠久了,放下都不容易,清醒的时候简直晕头转向,缓了半晌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低沉的夜空,几颗星辰嘲笑地闪烁。身底下摇摇晃晃,偶尔还能听见水声,看来还是在船上,没有被人捉住。真是,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啊,但愿还是同一天。
她挪了挪僵硬的身体,活动了四肢准备爬起来去看看南铮,却听着有人轻笑,“醒了?”
她仰了脖子往后看,南铮头冲下,手里还攥了个酒瓶,脸色不怎么好,靠在船舱边招了招手,烛光下格外的苍白。笑容很和善,很具有欺骗性,他见她的动作饮了一口酒取笑,“脖子不会酸么?”
说起酸疼,她又想起那个被她杀了的郎君,抛进河里这会不知道淌到哪里去了,倒是他掐过的脖子疼的发胀,张嘴说话不用装扮都成了地地道道的郎君,“你醒多久了?”
南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醒的时候天是黑的,船上有袋干粮,还有两瓶酒。”
她撑着起身,手脚并用爬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惊心,她抬手夺了来,闻了闻:“甭喝了,留着清洗伤口吧。”说着话,把人给推进了船舱里。
舱里燃着两支蜡烛,铺了软绵绵的垫子,南铮半躺半倚,安静地看着她……手里的酒,她摸摸空空的兜,这才推开矮几上摊放晾着的大蓟,摇了摇酒瓶搁了上去,笑眯眯地道:“你大概是烧迷糊了,没关系,我不怪你。来,我给你清理伤口,然后找些吃的,可以洗洗睡了!”
他点点头,乖顺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他身上包扎之处早不是她扯下来的外衫,虽然不得章法但是好在手法很利落,她抬眼看他,“看来你醒的很早呐。”
他点点头说有段时间了,“尚未天黑,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适应了一段时辰。”
这两天的南铮与以往大不相同,多了迷茫,染上烟火之气,她心底的恶趣味一点点蔓延上来,“确定不是喝醉了,逞强?”
他笑,说知道错了。
她撇撇嘴压根儿不信,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些药布接着道:“我记得你外出都会有影卫跟着,这回落了这么大的难,怎么没人管了?”
“在那破庙外被杀,”他垂下头看她稳妥地忙活,“我见到时候,没有活口。”
她手顿了顿,没再问话。伤口略有愈合之意,但是仍旧狰狞,看来他们在这船上过了一两日了。
她撇开眼睛,用酒清洗了,搓碎大蓟小心翼翼揉在伤口上,这才开口:“你的人都能被伏击,看来来头不小呐!”
“是些江湖绿林,领了赏金,便不顾性命,行事凶狠利落,也不会轻易出卖主家。”他目光在她颈下一圈紫红的印子上流连,趁被她抬起手臂的光景,轻轻地碰了碰。
她疼得皱眉,同他瞎闹,“那时候觉得你快死了,一时伤心,准备自尽殉情,结果把自己掐晕了。”
南铮:“……”
他的面色有些白,不知是伤口作祟还是其他,寻求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脸,还是原先漂亮的娘子……她觉察到,笑眯眯地歪了脑袋趁机蹭了两下,他的伤口越发的疼了。
“是什么样的杀手?”
长孙姒虽然曾经跟着李奉四处走,但终究是个小女郎,江湖绿林的事情再好奇,于她来说也是天高地远的存在,所以能猜主,猜不到仆。
南铮道:“还需要查明,待明日寻一处靠了岸,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一问便知。”
她点了点头,用那船夫留下来的布料替他扎了手臂,“再寻寻烟官和赵克承的下落吧……”
往下她也不敢再言,南铮心知肚明,只是点头应下,又问:“方才你又做那个梦了?”
“嗯,”她给他宽了衣衫,露出精壮的背脊来,几处伤挨得近,血已经印透了布料,“这回,是在李家的合欢树下,似乎在提醒我很久没去找他了。”
她手下的皮肉战栗成一团,可人还在戏谑,“自从滕越去了泸州,你就没有找过。”
“我是指望他回来再帮我找,”她气闷不已,“可你瞧他,连个影子都没有,还得让人找他!”
“他心里有坎。”
她摇头,“这年头,谁心里还没个坎?比如,我梦里那小郎君,指不定我怎么欠他的人情!”
他背在阴影里问她:“找到以后呢?”
“该算的账算呐,我要嫁给你,不能再同他纠缠不清。”
她的手搭在他的腰带上,见他不放,探了脑袋到他面前嘲笑,“我给你治伤呀,捂这么紧做什么?都说要嫁你了,不会始乱终弃的!”
南铮:“……”
她有个娇娆的芙蓉面,心里却住着个郎君,他叹了口气松开手,随她去了。
说起话来理直气壮,动手却短了气势。她烫着一张脸,慌里慌张给他重新包了腿,转脸收拾晚饭去了。
舱里只有一小撮糙米,她把小炉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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