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的大学〔2〕(1/2)
小孩儿你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在我更小的时候,每逢年根儿,我娘一边炸果子,一边教我这首童谣。
只是如今只剩下炸果子一件事,没有人这类歌谣,大家都吟唱样板戏。
不过,“年”毕竟太久远了,一路几千年演变过来,已经融化人的血液里,不管生活如何千变万化,终究还要过年的,只是程序变得更简单了。大年三十守着年夜,打打扑克,放一挂鞭炮,吃几个饺子,然后倒在炕上,再眯二、三小时的觉,就到了大年初一。
初一这天上午,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早上起来,我守着饭桌,胡乱吃几个饺子,便急急忙忙跑出去,一路蹬蹬小跑,转小半个城区,给三叔二大爷、五姨六舅拜个年,争取多赚个一两角钱的红包。待拜完了大年,天天盼的“年”算是过去了。
年虽年年过,
年年却不同。
过完大年不几天,便发生了第一件大事,黄大麻子不再喊我和他去卖酱油、醋。不是我不想跟他去,也不是黄大麻子不去卖酱油、醋,而是二大妈不让他到处窜街去卖了。
记得那天早晨,快扫完胡同时,二大妈突然现身了。
她说:“老黄!”
黄大麻子直起腰,嗯了一声。
旁边的我,也本能地放下扫帚。
自过完年后,黄大麻子提出,不和我分段扫了。
二大妈先表扬我两句,称赞我最近表现不错,知道心疼人。
她的话叫我很诧异,我还没有逃出傻子的范畴,啥时候学会照顾人?
在我疑惑中,二大妈和黄大麻子说:“从今个儿不能再出去了。”
黄大麻子阴着个脸,没有吱声,轻叹了一口气。
二大妈又说:“具体原因不说了,这个你比我清楚。”
黄大麻子先晃晃脑袋,又无奈地点点头。
二大妈说:“街道要创办一个‘五小’企业,到时你来上班吧。”
黄大麻子动动嘴唇,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二大妈见了,也动动嘴唇,却没再说出一个字。
望着二大妈走去的背影,我却嘟囔一声:“悲哀!”
当然,我不是为黄大麻子而悲哀,而是为我自己而难过,为那双贪婪的眼睛而难过,为眼睛后面那充满无限联想的大脑而难过,更为大脑所支配的一具yù_wàng的身体而难过。
因为我知道,我的“第一课”永远结束了。
我想,再也目睹不到那“惊魂动魄”的一幕。
……
发生的第二件大事,我成功联系上石五儿,开始和他一块鬼混了。
事情还要追溯到大年前,腊月二十八那天,商店进了一批一等刀鱼,三毛八分一斤。闻信儿的我娘着急啊,她催促我赶紧去排队。我一路小跑到商店,但还是晚了一点,长龙一般队伍已经排到店门外。赶巧这时候,叼着一支烟卷的石五儿,一步三晃地走出店门。
“五儿哥!”我喊了一声。
“呦,买鱼啊。”他停下脚步。
“人太多,怕买不到。”
“没事儿,哥哥给你买。”
他说罢,拿走我手上的钱和购鱼票,转身回到店里。
等他大摇大摆再走出店时,手上拎着几条银光闪闪的刀鱼。
东边日出西边雨,
道是无晴却有晴。
正当我痴迷于女人身体的时候,又有了第二件可以分心的事情。
从第二天起,直至开学这一段时间,每天早上我扫完胡同,回到家中,急急忙忙划拉几口饭,然后立马就溜出家门,踮踮去前街找石五儿,和他那一帮小混混们狗扯羊皮玩。
这时候我才知道,石五儿确实是胡卫东的哥哥。但是,两人不是一个亲爹,也不是一个亲妈。嘿嘿,石五儿只是胡卫东的表哥。也就是说,胡卫东的大姑是石五儿的妈妈。石五儿的小舅是胡卫东的老爸。但认真算起来,他俩是亲姑舅兄弟,关系一点也不远。
胡卫东一家人下放去了农村,房子和一部分东西并没有跟着一块走。留下的东西已经打成了包裹,还存放在这间屋子里。大冬天里正好,这间空房子可以供我们一起鬼混。在我印象中,每天人最少的时候,也有二、三个小混混来。大多时候,要聚集三、五个人以上。赶在人最多的时候,大炕上躺着一排,地上还站着几个,抽烟的抽烟,闲聊的闲聊。
就在我们打荤儿吹牛皮之余,还帮着胡卫东照看他家了。
石五儿的面相老成,其实他比我大三岁,那年十七,念初中二年级。
他不是好人,教唆我干的第一件坏事,就是逼迫我学抽烟。在实际生活中,除去类似我们这种特定条件外,每个人叼在嘴上的香烟,或多或少能体现出其人在社会中的地位。
那时流传一首打油诗,是这样写的——
高级干部“红牡丹”
科级干部“大生产”
工人农民“大老旱”
学生八分“农丰烟”
我们人人是学生,当然抽“农丰”牌香烟。
经济基础决定消费能力。“农丰”牌属地产烟,八分钱一盒,也是商店柜台上最便宜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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