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说的是真话〔3〕(1/2)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猜,恐怕胡卫东都不会想到,同时也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座谈会一个多月后,这点小破事居然还登上了报纸,这倒应验了毛主席的一句名言,坏事也可以转变成好事。
那时候,我们隔三差五就要收听学习“两报一刊”社论。两报是《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一刊是《红旗》杂志。小小的胡卫东还不够资格,他的名字上不了“两报一刊”。不过也可以吹一吹牛皮,毕竟刊登在我们城市“革命委员会”机关报上。
标题加宽套红——文化大革命吹春风 教育革命结硕果
副标题是——记胡卫东小同学学习《毛主席著作》的故事
这篇通讯报道很长,几乎占整整两个版面,配发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胡卫东佩戴“红小兵”袖标的个人照,印在标题下方左侧。
另一张取自于座谈会上场景,作为文章中间一幅插图。在这张照片中,人物面貌虽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分辨出每人的模样儿,有冷面老太、工宣队长,还有打更的老刘头儿、小张老师和胡卫东等,当然也有两位区教育局的大领导,却唯独没有自己那副尊容。
一时间,我又想起那位要给自己照相的女记者。
我不明白,她使用什么妖术才把我从照片中抠下来。
说到底,我是死心眼的人,常常干些别人不可能干的事情。
比如这天,我回到家中,一头趴在炕上,铺开那张从学校拿回来的报纸,花了大半天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数,特意数了三遍,如果不计算标题,共计五千八百二十八字。
但如此之多的文字,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大名,仿佛我人间蒸发了。
更为悲惨的是,在文章最后一个故事中,具有画龙点睛意义的勇斗“坏人”那个关键部分,他们罔顾事实,胡编乱造,不但我这个人无影无踪了,而且,还将自己和“坏人”搏斗的详细细节,也在人家笔下被移花接木,全部嫁接到了胡卫东一人身上。
顿时,我心凉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暴跳如雷,大骂,草他娘!
我仍不解气,抓起报纸,撕得粉碎。
院子里择菜的我娘,她听见动静,慌慌张张推门进来。
“你疯了,咋祸害人呢!”她说。
“谁让他们祸害我啦!”我怒不可遏。
“就是别人祸害俺,俺们也不能祸害别人。”
“行,我不祸害他,但我要打死他!”
“小祖宗我先打死你!”
我娘急了,拿起笤帚疙瘩打我。
我不怕我娘,也不能吃眼前亏,转身逃走了。
……
有仇不报非君子,
无毒不是大丈夫。
一天下午,没课,我去学校玩的路上,刚拐过围墙,看见走出校门的胡卫东。但让我惊喜的是,他独自一人,低个头,朝我方向走来,身边少了那几个左膀右臂护着他。
千载难逢,报仇的机会到来了。
我恶念一闪,计上心来,躲在一堵墙墩后面。
真是天意不能违。我低头一看,巧了,正好是那“坏人”葬身之地。不过,墙墩早已经修复,裸露的一截钢筋也已割掉。一片浓烈阳光照射下,新抹的水泥面泛着白光。
待我再抬起头,胡卫东离我愈来愈近,只剩下两步远。
说那时那时快,我一个螃蟹横步,横在了小人精儿面前。
他一怔,眨巴眨巴小眼睛看着我。
我不应声,俯视着他,足有几秒钟。
他说:“你要干啥?”
我嘿嘿一笑:“你说呢?”
他剜了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我举起拳头,大喝一声:“哪里走!”
他大惊失色,慌忙道:“咱有话说话。”
我又嘿嘿一笑,旋即,挥起拳头向他砸去。
但在落下的刹那,我拳头一偏,轻轻避开了他。
毫不夸张,我修理胡卫东玩似的,不费绑鸡之力,因为他实在太矮了,足足矮我一个多脑袋,如果他不贴上我的身子,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一定打着我脑瓜壳。
但我没料到,那一瞬间突然想起我家大院里那只大黑猫。
在从前,我一直搞不清楚,那只大黑猫究竟咋寻思的,反正它如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刽子手,将擒获的小耗子控制在自己爪子范围内,既不挠它,也不咬它,专用一对滴溜转的眼珠死死盯着它,似乎观察那惊悚不已的身子,也好像欣赏那几只麻酥的小爪子。
但现在,我已经相当地清楚,人和黑猫的想法并非永远老死不相往来,二者之间还是有一点相通之处。比如就在这时,在我两道捉摸不定、冒着复仇之火的目光盯视之下,曾经不可一世的胡卫东,他终于原形毕露,已经让我给看毛愣了,全然不知所措。
“你要干啥!”
“你要干啥!”
他连叫几声,含着一丝颤音。
“你叫唤啥?”
“你叫唤啥?”
我终于体验到超级强者的愉悦,痛快极了。
“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
他多精明,马上搬出来伟大领袖做挡箭牌。
“小土豆你也知道害怕了?”
小土豆是胡卫东的外号,大家都不当面叫他。
“我怕啥,难道你敢打我?”
他的嘴还很硬,肯定以为毛主席三字吓倒了我。
“还用我打你,我看都能看死你!”
为了增加几分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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