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帝王心术(一)(1/2)
李进忠披散着头发,身着翻领胡服,在两名小宦者的搀扶下脚步蹒跚地走进了延英殿。他昨日初被林树殴伤时尚不致如此,现在却有意做出一副伤势沉重的样子,皇帝心中暗暗纳闷儿:他是准备逼着自己重处林树,还是打算借故推掉自己拟委他的差使呢?
李进忠来到阶前,勉力将两名小宦者推开,作势就要向皇帝下拜,口称:“老臣头伤发作,没有按时奉召入宫,望皇上恕罪。”
皇帝急忙示意谢良臣上前扶起李进忠,故作惊讶道:“朕不料一夜未见,晋国公头伤竟沉重至此,快快免礼、看座。”
李进忠毫不谦让地在景云丛对面、皇帝左侧的首座坐下,喘息着说道:“老臣今晨颅内剧痛,难以承受,本想待疼痛减轻些再入宫来给皇上请安,却从府中下人口中得知,昨晚有刺客入宫行刺,老臣蒙皇上信赖,职掌监门禁军,自问有失职之罪,故而特来向皇上请罪。”
听他说出这番话来,皇帝略感舒坦了些,心想如果不是当值的监门军诸将为了去探视你而擅离职守,刺客也不会如此迅速地得手,你一来便将此事当面挑明,对自己总算还有些敬畏之心。心中虽这样想,说出的话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意思:“晋国公奉职唯谨,朕一向都是知道的。怪只怪逆凶奸邪狡诈,趁雨夜做下忤逆不道之事,于晋国公何干?朕方才正与景公、柳先生会议如何妥善处置此事,尽快消弭宫患,晋国公一到,正可为朕参酌一二。”
李进忠在座中欠欠身,应道:“皇上不怪罪老臣,老臣先谢过了。只是老臣本五体不全之人,在外不能掌兵平叛,伴君不能谏言防患,实乃一废人。怎敢对朝廷大事口出妄言,自取其辱呢?”
皇帝恍然有所醒悟:李进忠多半是为讨掌兵权而来,他一来便一反常态地谢罪,自贬。皆因自己曾有过照准他昨日所请的旨意。好在皇帝一早于沉思冥想中对此事已有了计议,手指柳毅对李进忠说道:“柳先生料定昨日入宫行刺系张氏残党所为,他举荐由晋国公主持追凶之事,朕也认为,此事非由晋国公出面主持不可。因此。着李进忠为中书令兼宫苑、五坊、闲厩使,即日起全权负责核查此案,务求将张氏残党殄荡殆尽。”
李进忠初闻得获要职,位居宰辅,心头一喜,转念又一琢磨,才明白皇帝并没有打算如他所请授予兵权,而是拿主持清剿张氏残党来支应自己,遂有些悻悻然地起身施礼道:“老臣有伤在身,精力不济。恐有负圣望,恳请皇上收回旨意,另择贤才委之。”
皇帝话已说出,岂肯轻易收回,他察言观色,对李进忠的心思活动自谓洞若观火,和颜劝解道:“平叛、和藩、靖宫都是当朝大事。正如景公方才所言,张谅潜逃千里之外的吐蕃,意图不轨,要将其擒获。其艰难不亚于统率三军、收复失地,非得晋国公这样的社稷重臣不可当此大任。中书令为百官之首,宫苑等使有协理六宫之责,朕不惜将朝务、宫务一并委于晋国公。正因晋国公勋劳久著,于朕更有定鼎之功,切望晋国公莫要推辞才是。”
李进忠被皇帝的一席恭维言辞捧得有点儿飘飘然,也忘记了自己尚披头散发,撩衣跪下谢恩道:“皇上既如此说,老臣愧领便是。”
孰料他言犹未尽。又听皇帝说道:“张氏生前执掌后宫多年,耳目眼线众多,此次清理宫务显然已触碰到了他们的痛处,因此才会丧心病狂地聚众行刺。晋国公来此之前,柳先生建言为稳定人心计,清除张氏残党以暗查为宜,朕颇觉有理。只是这些凶徒一旦分散隐匿,查访起来不免要耗时费力,晋国公头伤未愈,不宜遽任繁剧,朕意柳先生既居宫侧,且无具体职事,不如由他襄助于你,内侍省目下只谢良臣一人上下劳碌,也非常式,朕欲调闲厩院吴孝忠入内侍省暂充内常侍,调河东道监军禄光庭回京充任内寺伯,统归晋国公差遣,不知晋国公意下如何?”
柳毅昔日官位在自己之上,如今却要他做自己的副手,皇帝明摆着信他不过,可是,同时又把自己的两位老伙计调入宫中,担任要职,增添自己的羽翼。
面对皇帝这看似矛盾的人事安排,李进忠仓促间哪理得清其中的用意,只得诺诺答道:“皇上替臣思虑周祥,老臣铭感于肺腑,唯有鞠躬尽瘁,以报皇上。柳先生宰相之才,不宜忝列臣副,还请皇上留意。”
皇帝未曾开口,柳毅先已呵呵笑道:“在下蒙皇上招揽,寄寓宫室之侧,既逢宫中生变,自应为君分忧,遑论任事之主从,晋国公多虑了,在下愿受李兄差遣,赏功罚过,一应从兄就是。”
柳毅既不愿首当其冲,身陷张、杨两族的旧争而不能自拔,又自忖终无法置身事外,倒是乐得充当李进忠的副手。
李进忠见柳毅坦然受旨,自也无话可说,正思量着如何趁机要皇帝重处林树,好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却听皇帝向他问道:“景公献策,靖宫之成败首要的一件事便是尽早将张谅从吐蕃的逻些城擒拿回京,以断滞留京中众贼心中之妄想。晋国公以为该如何将张谅擒拿回京为妥?”
李进忠眼珠一转,刹那间已有了主意,冲着景云丛拱手道:“景公所言甚是。张谅实为张氏残党之首,与其断其手足,不如先斩其首,以离散其心,然后可以瓦解之。据老臣所知,张谅之所以逃往吐蕃安身,是因其爱妾纳珠的族兄纳悉摩现为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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