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郭象之说(1/2)
郭象已经六十多岁了,以这个时代的卫生和医疗水平来看,接近极限寿元极限,远超平均
他的皮肤已经松弛了,头发近乎花白,眼皮耸拉着,背也佝偻着,不过跪坐于席上,却尽量挺着腰杆,神色中有一丝轻微的疲惫,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平均年龄,被布衣平民拉低了很多,这些有着地位的士人,生养不同,年龄比之平均值高上许多,其实并不奇怪。
“见过郭师,让您久等了。”
看着面前的这人,陈止从容的行礼,后者则点头回礼,然后一转头,吩咐着身边两名青衣仆从,将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拿出来,放在身前矮桌上。
郭象其人,备受新汉士人推崇,不过陈止在刚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复杂的,因为在第一世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有关郭象的论述。
那篇论述,在肯定郭象在学问上成就的同时,却也提出了一个看法,就是郭象乃是将向秀所做的《庄子注释,窃以为己注。
向秀为竹林七贤之一,时人说他清悟有远识,少为山涛所知,雅好老庄之学,也是一位大贤,但已然作古,生前层为《庄子做注,但并未完成,郭象续之,后以为窃。
这段历史在新汉的时间线上也颇为类似,只不过在这里的普遍说法,是郭象之学是在向秀的基础上广而述之,郭象的《庄子注实乃承载了向秀和郭象两人的学问结晶。
陈止对这个看法,自有其想法,借着职务之便,找来了两人所做之注,对比之后发现,郭象的注释和向秀的注释,其实是有差别的,但多数为文异而旨不背,又或者有部分语句干脆就是文同意同,当然也有不少是文义同而稍略的,亦有义同而略加补缀的。
陈止对此也有自己的判断,盖因郭象之注解,非常类似于后世的“中译中”,也就是将原本的一句话,用不同的语句表示出来,是的一种抄袭的常用手法,他还记得,在后世时常有人在中译中后,名声盖过原主,仗着拥趸众多,返过去倒打一耙的,可谓厚颜无耻。
不过郭象又有不同,因为他确实是有自己的学问底蕴,以及自有理论的,这点在陈止与郭象的几次交谈中,有着深刻体验
郭象不是第一次来了,他每次过来,都会通过陈止查找些许典籍,也经常和陈止谈论自己的想法和倡议。
正因如此,陈止才知道这个人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也想要留下一点东西。
“守一,你来看看这一句。”
陈止正想着,对面老人的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打断,抬头看去,就见郭象正朝自己招手,并指着身前纸上的一句话。
陈止顺势过去,低头一看,见那一句写着的是:“夫仁义者,人之性也;人性有变,古今不同也。故游寄而过去则冥;若滞而系于一方则见。见则伪生,伪生而责多矣。”
品味片刻,陈止点头道:“郭公果是尚变,此言深得内外相冥之意。”
郭象不由点头笑道:“果然是守一,能看出其中分野,我的几个弟子初看之时,也有疑惑,问此言是否有误,盖因有乱序之嫌,我就说,若只是执着于不变的陈规,又如何能让名教与自然之理趋同?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将这一句完善,须得几部老庄典籍,守一可有推荐?”
陈止有很多可以推荐的,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宗师所要的,其实不只是老庄之言,更准确的说,他要的是足以佐证自身论点的书籍,无论是老庄和弟子的言语,还是道家的几个流派,亦或是何晏、王弼的经学,其实都可。
陈止很清楚,眼前这位宗师的学术思想,正在朝着什么方向转变
他正在试图儒道合流。
一念至此,陈止便报出几个书名,大概介绍了内容之后,郭象满意的点头道:“正需要这几部,有守一你在这里坐镇,果是方便许多了啊。”
陈止就吩咐奉书人去将提及的三本书、四卷简牍取来,他则顺势坐下来,与面前的老人闲聊起来。
陈止和郭象在过去实有一点交集,准确的说,是和郭象的子侄辈有过交集,也就是陈华的那位老师,广陵郭展。
郭展是被《师说一文坏了名声,于是潜心闭关,已有一年多没消息了,其人是郭象的侄子,也继承了一部分学说,可以说是弟子,却又有曲解,走的是不同的道路,而且对陈止有着明显的敌意。
关于这点,郭象显然是知道的,之前一次交谈中,就曾经谈及这事,但老人却不怎么在意,对郭象所扭曲的学问之道,并无追究之意,仿佛在谈论着其他人的事一样。
当时,郭象的一句话,还是给陈止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位在后世毁誉参半的玄学宗师,当时说道:“外内相冥,焉知他之道不是正途,或许他的道路,就是顺应时局而生,可以传后,我无需因此而恼怒,不过是多一条路,未来我的路走不通,说不定他的路可以延续下去,若是他走了歧路,那亦可为后世者为鉴。”
这句话,让陈止从基于后世的评价中走了出来,回忆郭象所言,这才注意到,这位玄学宗师崇尚的道路,其实和老庄之说不同。
庄子说“何谓天,何谓人”,认为“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说“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其意为,牛马本身是自然,而将之驯化了就是人做的了,不复自然,其本质,是将天人之间看成事对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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