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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黑黑红红一大片,一个个面孔辨不出谁是谁。 高俅、蔡京这些多年老臣,赵佶尚且能认得,只是比上一次见到要多了不少皱纹,心中不免唏嘘。而最近提拔上来的那些年轻官员,偏偏面目模糊,名字也起得十分大众,让人一个个分不清楚。
好在谁发言的时候,身边都会有人贴心地提醒人家的姓氏和官位。否则像赵佶这样,几个月上一次朝的,就算脑筋再好使,也免不得要次次脸盲了。
殿头官见他将茶盏放回小黄门手里,才清清嗓子,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好不容易见一次天子,文武百官争先恐后的有事要奏。这个要举荐,那个要弹劾,这个要说农桑,那个要谈商贸。相互较量了一阵嘴皮子,发现都争不过进奏院卿。此人左袖子里揣了一摞表文,伏在殿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述说。
“臣……收得各处州县累次表文,江南草寇方腊已反,从睦州起,直至润州,擅改年号,抢掳仓廒,杀害军民……若不早为剿捕,日后必成大患,甚于北边强虏……伏乞圣断……”
赵佶皱眉头,余光瞟着背后屏风上安逸自得的白鹤。
简直拿这群刁民没办法。就不能像画儿里那些乖乖的花鸟鱼虫,安安生生过他们的小日子么!
也不是第一次听见有人造反了,他只需表个态,“草寇作乱,百姓不安,需彻底剿捕,斩草除根”,底下自然有忧国忧民的大臣们帮他出谋划策。
嗡嗡的乱了一阵子,进奏院卿还没说过瘾。
右边袖子里再拿出一摞表文:“济州府传来消息,山东梁山……”
赵佶简直烦不胜烦。俗世,俗务,俗不可耐,芸芸众生疲于奔命,在他眼里都是蝇营狗苟般的毫无意义。指节优雅地轻轻敲着鎏金的龙椅边缘。
“知道了,不又是反贼,不是说要派十节度去征讨,该怎样怎样就成了……”
居然有人敢唱他反调。蔡京慌忙跨出一步:“圣上息怒……”
还是要给蔡太师一个面子。哼一声,让他讲。
蔡京这张老脸居然颤颤巍巍的笑:“这回不是反贼作乱,乃是一桩奇事。”
奇事?赵佶总算有了些兴趣。偌大的这么一个大宋国,就该每天都有点新鲜有趣的事嘛。还是蔡太师懂朕的心。
蔡京先告罪:“此前济州府已多次表文,奏那梁山水泊聚啸着一伙强人,打家劫舍不说,还曾攻打州府,当地乡民愚昧,也多有归附的。臣以为不必让圣上徒增忧虑,因此让他们自行处理。派去过几次军马,这个……大挫草寇的锐气,让他们再不敢造次。”
赵佶心下满意,应该的。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可最近传来消息,那伙草寇最近主行斋事时,在山后挖出一古旧石碑……”
赵佶也不太管什么“乡民归附”,最后一句话听乐了:“古石碑?哪个朝代的?上面是什么字体?谁书的?叫那个谁,赵、赵氏卿……”
得人提醒一句,才想起来,“叫赵明诚来验过……”
几个老臣同时咳一声,提醒圣上这里并非书房。只听蔡京继续四平八稳地说:“……石碑上是天书文字,无人能解。后来遍请得道高人,才知是上古蝌蚪之书……”
赵佶听得心痒难耐,催促一句:“嗯,天书降世,这是我大宋国泰民安之兆——去让济州府弄一份拓片来,朕要亲自验看。”
文武百官各自无言,圣上可忘了,这东西是在反贼地界出土的,能写什么好话?
“……解出来发现,那上面书的竟是梁山一百单八位好汉的名号,上应天罡地煞之星宿,乃是天上魔君降世,前来助我大宋保境安民、替天行道……”
赵佶这下听糊涂了。草寇是帮他替天行道的?
随口说一句:“那让他们来进京朝觐……”
几个老臣慌忙跪下了:“不可不可!……这个,这个……”
高俅大胆道:“依臣看,这个……草寇哪有什么替天行道的,多半是愚民之举,那石碑么,也未知真伪。圣上若真的要看,不妨派大军将那水泊平了,到那时,石碑是真是假,上面所写何文,还不就能看个究竟了?”
底下一群官员符合,议论纷纷。
“多半是装神弄鬼,不可信!”
“草寇居然讲什么替天行道,把咱们大宋道君皇帝当什么了?”
“可不是,这次石碑上写着什么星宿降世,说是‘天意’,下次他们胆子肥了,还不得弄出来个‘梁山兴,宋江王’!”这最后一句说得格外小声。
说来说去,还是劝官家剿匪平叛。赵佶心里觉得索然无味,问了几句那石碑出世时的天象,就推说疲惫,宣布退朝了。
*
消息从朝堂里飞出来,飞进大街小巷,飞进白矾楼,飞进开封府,飞进孙巧手点心铺。
潘小园被一个接一个的大新闻弄得有点懵。
“石……石碑?梁山上出土了石碑?”
这回梁山派来接头的是个低级的小头目,潘小园依稀认得叫刘花枪,说山上各位好汉眼下都脱不开身,派小的来报个讯。
武松自然也在“脱不开身”之列。潘小园来不及体味失望和疑惑,赶紧把人请到雅座里。
刘花枪兴高采烈地说:“街巷里的传闻都不假!咱们山上确实是出大事了——大喜事!那个石碑,挖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小的在后面看不太清楚,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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