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角(1/2)
洪衍武的问话没能掏出真话来。
因为苏绣立刻就变得支吾起来。跟着脸色一红,眼珠转了转,才说父亲去走亲戚去了。哥哥最近太忙,老加班。
那一看就知道是推诿的假话。从神色上,大致能估摸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如此,洪衍武就不好再问了,只说有事需要帮忙就言语,便就此作罢。
至于事实上呢,苏家的事因为带了点桃色的是非,还确实不那么好张扬。
而且让人想不到的是,老苏实在太冤了。他的无妄之灾,居然是因为帮洪家的忙才引火上身的。
说来也是红颜祸水,这事儿就出在俞宛妤身上了。
老苏不是为洪家的喜事出面,请俞宛妤来捧场吗本来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偏偏他碰上了人家两口子感情闹危机的时候。
而老苏更不知情的是,其实早在1978年,俞宛妤为了排演传统剧目请他来制行头,因为与他接触密切了一些,他就碍了人家丈夫的眼。
俞宛妤家里那个醋坛子一样的男人,几年以来背后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说他量尺寸不老实,总故意延误时间,碰不该碰的地方。
因此当这位爷细一打听,知道这事儿是老苏撮合的,又如何肯答应
可作为俞宛妤来讲,老苏为了她的戏经常加班加点,戏服也做的相当漂亮。无论是从还人情的角度,还是为了即将开排的新戏,她都不好驳了老苏的面子。
所以“五一”当天,俞宛妤就没理会丈夫的禁令,还是全老苏的面子去了。可也正是因此,两口子感情上长期积累的矛盾终于借此爆发出来。
事后那男的越想越窄巴,就跑到剧团来找老苏的麻烦。
还就是那么巧,他又正碰上俞宛妤在戏装组跟老苏讨论戏服的样式修改。这一下那男的以为抓了现行,当场就把老苏暴打了一顿。
等到保卫科的人赶来控制住局面之后,老苏的一根肋骨已经折了,人也就送进了医院里。
不用问,对这种花边新闻,人们可定是最感兴趣的,剧团里一下流言蜚语四起。
可苏锦这当儿子的肯定不干啊,赶到医院,看见父亲的样子,他气得不行。不但要剧团领导还父亲清誉,还要把打人者送进公安机关法办。
但后面的事儿又是让人没想到,俞宛妤竟为了丈夫跑到医院里,单独找老苏哭了一鼻子。
结果老苏好人一个,一知道了她的难,又心软了。竟然跟剧团领导表示主动放弃追究责任。
就这样,不但白白挨了顿揍,还得承担谣言的恶果。这简直是倒霉到家了啊。
苏锦当然想不通啊,他就带着气儿埋怨爸爸滥好人,被人给灌了**汤了,还要去找剧团领导。可当老苏一把内情细说出来。他也没话说了,因为毕竟其情可悯。
他是真没有想到,俞宛妤这位在台上嬉笑欢舞的名角,背后的个人感情经历竟然是十分的凄苦孤单。
而因为时代的戏弄,她在公众的眼中固然风光无限,但在私人的家庭生活里却又是在扮演着何等可怜的角色。
到底怎么回事呢这话还是得从当年俞宛妤从戏校毕业进入昆曲剧团说起。
那个时候的她,父母已因车祸去世。她除了用全副身心向老演员学戏。在台下拼命地练,在台上拼命地演,什么也不关心,甚至还抱定了一种比较极端的理念。
那就是把自己的一切献给戏剧舞台,而选择终身不婚
这绝非一句戏言,她是实实在在照做的。因为按她想,结婚就得生孩子,生了孩子就得养孩子。那么人就得变胖,功也就废了。
何况家庭生活还牵扯精力,她实在不愿在这些事上浪费自己的青春。她只把艺术成就,视为值得她毕生追求的东西。
以至于剧团的领导和关心她的老演员们,不但总得反复地提醒她,绝不能为了戏把身子搞坏了,也为她的个人大事发了愁。
偏偏正当她初步成名,鼓足干劲向更高的艺术境界努力时,“运动”又开始了。
在精神上完全与世隔绝的她,由于根本不关心政治,也不理解为什么要对传统曲目全盘否定。一下被打成了“封资修的黑苗子”,第一批受到了冲击。
此后她便迎来了生命里最黑暗的日子。每天被斗、打扫厕所的生活内容尚堪忍受,可失去了艺术舞台,却让她觉得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没有了意义。
于是,有一天她趁著看守打盹,她就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拴上了房梁。
但好在鬼使神差的,绳子断了,她居然没能死成。而险而又险的触碰到死亡边缘的滋味,又让她丧失了再一次尝试的勇气。
这样在1973年,在她自杀未死的六年之后,她终以半残废的身心被“落实政策”到一家暖瓶厂当了杂工。
正是在这里,她的气质和美貌引起了一位镀银车间工人的爱慕。这个强壮的镀银工虽然比要她小上四岁,可还是对她展开了锲而不舍的追求。
说实话,在当时那种政治氛围下,作为一个根红苗正的人不计较她身上的黑底子,这件事是让她相当感动的。
而且经历了迷茫、麻木、消沈后,她已渐渐回转为冷静、认命、无求。
在媒人的劝说下,当时的她想的就是舞台已经把她给甩了,永远回不去了,那么好,不如就找个丈夫结婚,像别人一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吧。
如此她才会嫁给了一个没有什么文化,对戏剧一窍不通,也根本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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