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萧墙 下(1/2)
鬼魅几时真正取过人的性命,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
“叛军早已经过池阳,池阳又何需重兵去夺?附逆便是附逆,何需做此伪饰。孟叔黎是死于叛军之手,可不是池阳,是城外的叛军营中。”我平声道,“你若要取我性命随时来便是,为何糊涂到助叛逆来攻上平。齐氏祖茔尚在城外,你竟忍心祖茔被乱臣贼子践踏。”
“什么齐氏!”
齐纨推开齐竑一掌挥在我面上,我一时踉跄几乎站立不住。
再没有方才的阴冷,她激怒成狂,“你口口声声齐氏,可曾记得父亲也是齐氏血脉!”她仿佛仍觉不足,扬手又是一掌,“你们不杀父亲,却逼迫他受缧绁之辱,逼迫他不堪折辱而自尽,你们向皇帝示你们的忠心,用他的死换得你们今时今日的荣华名位!”
我抬手,齐竑疾步上前再将她护在身后。
“到今日你还以为是我们将叔父送上死路?”
双颊似在火里烧过的剑锋印着,我拭去唇角一丝温热的黏稠,“阿纨年少不明事,堂兄当深明叔父若果真到了赵枀军中,先帝圣裁之下不止叔父不能得一具全尸,你兄妹三人连着叔母也早已被株连。”
齐竑默然,我略停了停,眼风扫过齐纨,“叔父无官无权,赵枀结交他能得什么利?赵枀入郇州日久,他若真心信任叔父早早便会为你们安排退路,又岂会至那一日方有人引你们离京?那时叔父与赵枀的密交已走漏了风声,这风声又是从何处传出?父亲一旦被论罪,朝中无人能率军伐叛,他便可一举攻下京城入主长辰宫。到那时,你以为他会厚待一个死敌的亲弟弟!”
叔父与叔母自进京后时而愤愤,因着他们是尊长,我与哥哥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兄妹三人中,齐竑敦厚沉默,齐纴与我最亲近,只有齐纨的性情像极了叔母与叔父。
齐纨眼中的恨意并未消去半分,切齿怒不可遏,“今日若不是阿纴,我即使不死在你们的箭下也会被管悯擒回侮杀,没有性命在此听你颠倒是非!父亲已不在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狠?我无谓一笑,再狠,如何能狠得过叔父。
若没有数十载的功勋与忠名,他在狱中对父亲的怨斥必会引致朝中认定父亲如他一般与赵枀同谋。便有伐叛之功亦不能护得父亲,齐氏全族亦会被他推入深渊。
口中满是血气,我按一按咬破的唇角,“我们若是怕被牵连,何需至那日仍留给你们悔过的时机。他讳恶不悛,还要怨旁人么?”
“还敢说没有私心!”齐纨怒极反笑,“你们要重夺兵权便不得不静待赵枀举事,你们不过是不愿你们的心思过早布于天下,还敢厚言说是为了父亲!你们逼死父亲,今日竟连我也要杀,欺我至此,我再不姓齐!”
我笑了,“没错,我确有私心。我不许齐氏出罪逆,不许后世子孙无颜立于世间。”
齐纨偏执如此,无论我再说什么于她听来也是狡辩,何况她说的也并无虚错。
我的不回避竟让她一时怔愣了,我仍是笑,“叔父一心要将齐氏铸成强室,我们却只求齐氏不为天下所耻。如今天下之势未明,便是来日江山易主,若新主贤明,齐氏可退回上平为民。若新主不容,齐氏便是全族尽灭也会留英名于万世。而赵枀,你们竟以为凭他便能撼动江山。叔父从前附逆于竖子污齐氏之名,你引叛逆踏齐氏祖茔,你已如愿了。”
我含笑与她相视,而她怔愣后的目光,恨意更深。
“阿纨,当年要待赵枀谋逆的是先帝。”齐竑抬手指向我,“城外的那些人并非要取她性命,他们与你商定的应是生擒了她以诱开城。你杀的不止是齐琡,更是广陵郡主。先帝赐封的郡主死于叛逆,上平城内官兵百姓更会同心抗敌。不用一兵一卒取城变成倾兵也未必能夺城,城外那人不会放过你。你今夜若杀了她便会使天下尽知齐氏自相残杀,如此恶名……”
齐纨眼中的恨色于齐竑道出郡主二字之际已重极,她怒喝,“他们逼死父亲早已是屠戮亲族!”
“齐纨!”我亦怒喝,“你既不愿为齐氏子孙,这便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你应不会只这一柄剑,你想要杀我只管亮刃。”
我缓一缓气息,“我让你一剑。”
有撕心裂肺的悲泣陡起,齐纴奔入紧紧拉住齐纨的手,“姐姐终于回来了,阿纴好想你,姐姐不要再离开阿纴了……”
齐纨未因她的哭求动容纤毫,齐纴唤着齐竑求他拉齐纨回去,他却是不动,只长长叹息,“你逼迫自己听信传言,这又是何苦。”
森冷目光掠过齐竑,齐纨再度看向我,目中恨色未减半分。
“我身上没有兵刃,但你若不能一击取我性命,没有生机的便不会是我。”
我已言尽于此,她推开齐纴,自腰间抽出短剑,清冷笑道,“我原本就没想过活着出城。”
冷光骤闪,齐纨疾步上前。
她噬人的眼神还在眼前,鲜血沿剑刃一滴一滴落下。耳旁有女子惊惧凄惨的尖叫,她的手腕自我的掌中滑出,她的身体随着顾惇抽出的剑重重倒下,她手中的短剑坠在我的脚边。
她要杀我,她还是要杀我!
我真的错了?我从来都是在颠倒是非?
这样的念头激得周身僵冷,我是不是总是在错,是不是不断在逼自己走上一条绝路?
叔父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是我将他想得太过狠毒。可一念之误步步皆错,今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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